在许幼仪的视角里,他确实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的。
如果不是他“收留”了刘静,刘静的命运或许跟宣画一样,被当做没有人格的“商品”,传送给许多人。
他自认是拯救少女的“英雄”。
但对刘静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尽头是绝望,走哪一条路,都没有区别。
信宿看他哭起来没完没了,有点不耐烦地“啧”了声,四处扫了一眼,在桌子上发现了林载川的签字笔,放在修长指节间,百无聊赖地转了起来。
许幼仪崩溃了将近半个小时,情绪宣泄之后清醒了许多,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本来涨红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结束了吗?”信宿看他终于要偃旗息鼓,揉了下眼打起精神,“那我继续了。”
许幼仪:“………”
他的眼泪还都在脸上,眼皮哭的发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看不出一丝最开始游刃有余的模样。
但信宿好像觉得他的样子还不够可怜,在许幼仪脆弱到摇摇欲坠的精神上又铁石心肠地捅了一刀——
“别自我感动了,你不是刘静的救赎,你只是换了一种方法控制她。”
“你不允许任何男生接近她,不允许她交朋友,不允许她多看别人一眼,你让她觉得所有接近她的人都会变的不幸。”
“你把一根看不见的线系在刘静的脖子上,让她只能呆在你的身边。”
“你对刘静的所作所为,比起那些人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信宿居高临下盯着他,冷冷地说:“就你也配说拯救。”
许幼仪神情颓废着一言不发。
他已经无法反驳一个字。
原来他带给刘静的只有痛苦。
“如果你心里对刘静还有那么一丁点愧疚,就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让她在死后可以瞑目。”
许幼仪嘴唇颤抖半晌,终于把那蚌精似的“硬壳”开了一条缝隙,坦白了一丝真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以前做过那一行,陪过很多人。”
“什么
() 时候开始的?”
“我父亲跟我说,是在她高一的时候。”
“刘静为什么会做这种生意?”
“她不是自愿的,是有人逼她做的。”
“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们。”
“像刘静这样的女孩,还有多少?”
“我只接触过刘静一个,但是以前见过很多,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
“这件事,跟刑昭有什么关系?”
许幼仪的嘴开合几下,几乎就要把嗓子眼里的话说出口,可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紧紧闭住了嘴。
信宿心里道了一声“可惜”。
果然,许幼仪的身体稍微紧绷了起来,似乎重新被“加固”了一道屏障,他说:“我不知道。”
刚才已经是最好的机会,如果许幼仪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开口,那就是真的无论如何都审不出来了。
信宿对他的精神状态有非常精准的判断,没再继续追问,反而又道:“你为什么会跟张明华发生冲突?”
提到张明华,许幼仪那本来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又难看了一个度,他沉声道:“张明华知道我跟刘静的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觉得刘静是被我威胁才跟我在一起,一直幻想把刘静从我身边带走,带她离开这个城市。”
“刘静……刘静竟然会真的信他说的话!”
“我当时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离刘静远一点,不要跟她说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要那么不自量力。”
许幼仪吸了一口气,有些痛苦道:“……我根本没想过要他的命。”
“你没想要他的命,但是张明华死了。”信宿讥诮道,“你也没想到刘静会死,最后她也死了。”
“许家一夜倒台,你从高高在上的许家少爷沦为阶下囚,什么都没有了——这个结局,你满意了吗?”
许幼仪鼻翼鼓动几下,没有说话。
信宿站了起来,在他身边低声说:“人心不足啊,许少爷。”
.
信宿走出审讯室,抬眼一看,发现小伙伴们站成一排,用同款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信宿在这场审讯里的表现,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先用语言攻击许幼仪的弱点、刺激他的精神,把他的情绪推动到一个不稳定的极点,然后精准投下一颗埋伏已久的炸/弹,把所有情绪完全引爆。
一步一步牵引他的思想、摧毁他的理智,直到完全崩溃。
许幼仪不仅透露了刘静的曾经,甚至还承认了张明华的死跟他有关。
信宿面对他们的注视,极无辜地一笑,眼睛里浮起温和无害的柔光,温声道:“……应该还算有收获吧?”
章斐搓了搓胳膊,“噫,你别这么跟我说话了我害怕。”
她算是知道了什么叫长的漂亮的美人都是带毒的。
沙平哲过来啪啪两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深沉道:“深藏不露啊。”
结果信宿没帅到三秒,弱不禁风,被这没轻没重的“铁砂掌”拍的一个踉跄,差点儿扑到旁边贺争身上。
贺争连忙伸手扶了一把,“小心欸!”
信宿手忙脚乱支撑住身体,然后无奈地摊手一笑,“我也只是这样了。”
离开审讯室,信宿熟门熟路地进了林载川的办公室,走到窗边伸个懒腰,给不在市局的队长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问他:“结束了?”
“嗯,许幼仪承认了部分事实,交代了他跟刘静的相识经过,确定了‘那些人’的存在,并且我推测许宁远跟那个组织很可能联系不浅。但是他没有说关于刑昭的事。”
“辛苦了。”林载川道:“明天跟我去见陆闻泽。”
信宿脸上笑意微微一僵:“什么?”
林载川声音平静道:“你不是早就想见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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