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萝含混地应了声,不欲多谈,点了点话本道:
“这故事有点奇怪。”
倾碧做出侧耳细听的姿态:“如何奇怪?”
尹萝大致讲了一遍,道:“侠客要是真的喜欢小
姐,
为何他只是劝小姐离去,
而不是承诺许以婚约呢?”
倾碧迟疑道:“因为他当时游历在外,有些难处吧。”
“能有什么难处?”
尹萝道,“他家中富贵,自己修为又不错。既然能背离父母的意愿来退婚,说明这也不是什么阻碍。可他一边以有了心上人为理由退婚,一边又没有半点真正的行动。他都没跟着护送小姐回家——不然他来之前就该知道小姐的身份了!”
倾碧:“……”
“或者——”
尹萝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他来之前真的知道了小姐的身份,所以故意说出那番话,目的便是尽可能地巩固两家亲事,令小姐死心塌地待嫁。”
倾碧:“……”
倾碧的表情好像是世界观都刷新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寻找出反驳证词:“可是,他们在悬崖遇险,侠客以身为小姐挡箭,又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尹萝很想说这应该就是个增加浪漫和幻想点的常规情节,要么就是作者自己写着写着逻辑死了,导致前后搭不起来,才出现这种悖论的窘境。
倾碧却已经理成了自己的一套逻辑:
“或许他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难言之隐,不得不隐瞒,才致前后相悖。”
“连喜欢的人也不能说吗?”
尹萝轻轻叹道,“那该有多可怜啊。”
倾碧直接听的沉默了。
尹萝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每次这样,倾碧表现出来的反应就像猫一样,从最开始懵逼地怔愣,到现在略有躲闪然而根本没有真正的躲开。
一个人要能伪装成这样,那得是有多强的信念感啊。
换个角度想想。
就是得这样才能成大事。
……杀一个尹萝算大事吗?
尹萝思绪乱飞,联想到她跟随的那个游戏角色。
若说萧玄舟是君子风范,那个人就是绝对的真君子,行事公正有度,内外绝无偏私,善到都可以贴个“圣父”标签的大好人。
要是重生开局在他那个版图,尹萝绝对二话不说缩在他麾下。就算还是得防备周围,心理上的信赖感直接拉满了。
“沈?”
倾碧低声念道,“小姐是有什么想要的吗?”
尹萝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用指尖划出了姓氏,手指往后一缩:“乱画罢了。”
要不怎么说宫斗剧、宅斗剧,扳倒一个人起关键作用的永远是身边人。
真是防不胜防!
“小姐,守二求见。”
听名字就知道是尹飞澜身边的人。
尹萝让人进来。
守二是位姑娘,黑衣劲装高马尾,英姿飒爽的利落。
她怀里抱着个红木匣子,说是大公子送的。
尹萝接过来,摸到匣子上的刻字:“‘柒柒’?”
“那是小姐的乳名。”
守二波澜不惊的样子,
大约早料到尹萝不知道这件事,
“尹家幼儿三岁前不取大名,小姐在平辈中排行第七,便叫了这个乳名。”
尹萝:“兄长排行第几呢?”
“第五。”
尹萝好奇道:
“所以兄长的乳名是伍伍?”
守二:“……”
难怪守三说,二小姐从一个跋扈的极端走向了另一个奇怪的极端。
这温情的时刻说破就破。
但看着二小姐期待询问的眼神,守二发现自己还真有点拒绝不了。
“这点,属下不知。”
守二保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二小姐可以问问大公子或者家主。”
尹家家主也就是尹萝的父亲,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成天不在家。上一世出嫁他倒是露面了,但也只在婚礼当天,尹萝至今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很可能路上见到还要问一句“您哪位”的程度。
尹萝大概看了看匣子里的东西,让倾碧收起来,抬头一看守二还没走,她歪了下脑袋。
“大公子让我陪伴小姐。”
守二再次行了一礼,“小姐有任何需要,尽可以吩咐属下。”
尹家称呼人是有点区分的。
对尹飞澜就是统称“大公子”,称呼尹萝则是“二小姐”,只有梧桐苑的人才会去掉数字前缀。
尹萝反应过来,这是把守二派给她当入门老师了。
——如果是专程过来守卫,不会用上“陪伴”这样的措辞。
不枉她数次在尹飞澜的暴躁时刻迎难而上,终于打通扶妹魔的支线开端了!
没有正经老师,没有完善的起步流程。
尹飞澜很可能觉得她只是玩玩。
但不论什么,反正尹萝先天不足,起步阶段能试到什么都是赚了!
尹萝很顺理成章亲近了守二,在接下来的几天逐渐以各种问询的方式同她一起出入起居,不动声色地渐渐疏远了倾碧以及梧桐苑距离尹萝最近的几位仆人。
一直到三年后,守二都与尹萝全无交集,是风险最小的选择。
身边人下手的可能性尹萝没有忘记。
但她不确定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刀她背后有没有别的动机?如果发现她异动太大,会不会提前下手?
这些都是她要谨慎行事、巧妙图之的原因。
马上就不能活当然是撒开了疯。
可一旦发现自己还能抢救,扛着火车都得速度去急救。
倾碧委婉地在奉茶时问她:
“小姐,是我近日有哪里伺候得不好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尹萝惊讶地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倾碧便落寞地低下头,不再发问了。
尹萝:我的良心不会痛,我的命比较重.jpg
尹萝知道的知识都是剑修相关,且路数并不适合现在的这具身体,守二的到来很好
地弥补了这点。
不知是尹飞澜有意派了这样一个刺客流的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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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来说不需要太大基础的流派,其中暗器、毒|药什么的都是必备品,她还有两柄藏在手腕、指尖的薄刃,出其不意便是致命一击。
尹萝第一天向她请教,她都没有拿出健体的概念,重复枯燥无味的招式,而是先教尹萝在现有基础上发挥自身的巧劲。
尹萝学的很快。
守二大概去向尹飞澜回禀了什么,后者又送了不少东西来,除了一些精致小巧的暗器,还有用以训练的各类器具。
尹萝在里面看到了一柄短剑。
“修士大多佩剑。”
守二解释道。
这点尹萝是知道的。
和本世界修真的起兴有关,最初悟道的就是剑修,后面有修道心思的全部都去习剑,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几百年前才逐渐出现其他流派,但佩剑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尹萝只是看见了剑,就想到以前做剑修御剑玩的日子。
真的很爽。
踏剑凌空,更适合修真宝宝的私人飞的。
尹萝记得御剑的法子,她抱着剑对守二道:“我想学学御剑。”
-
尹飞澜看着桌上交叠的纸张,每张上面都是大致相同、实际却有一环相差的阵法。
关岭城内出现漏洞,人手调集戒备,不可能再花大量的人力在演练阵法上。
“这件事,还要麻烦萧公子了。”
尹飞澜看向另一侧青衫银剑的青年。
本就是他救了尹萝,现在法阵之事也主动相助。
尹飞澜不是没有怀疑过萧家,可实在说不通。
萧负雪颔首应下:“我会在两日内试验出结果。”
正确的阵法前日兄长已试验过,能够阻绝声息与置换方位,极限距离是方圆三里。并无增长魔尸的效用。
结合那具尸体的生平来往,兄长昨日已赶往绥游。萧负雪在丰南排查魔气,没来得及和他碰面,只见到他留下的那封信,嘱咐萧负雪暂代,还提到了“幻骨术”。
幻骨术严格来说不算幻术,是一种对自己身上各处骨头进行堪称残忍的再造,改变和复原的过程都很不好受。起初是还未兴修道前,武学上的一门功法有此记载,但练的人大多死的早,且年纪大了也无法维持。
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在此道上下功夫,毕竟能修道者多有抱负,不做这等类乎鸡鸣狗盗的事。
——兄长的意思,是让他有机会可以顺便试试,尹家有没有人用了幻骨术。
尤其是尹萝。
萧负雪:“……”
这怎么试?
萧负雪也大概知道,兄长和尹萝的关系称不上亲近,常年分隔两地和礼节的缘故,见面次数寥寥。
譬如尹萝就完全不了解兄长,分不出他们二人。
() 兄长却能在同种境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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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负雪还见过兄长送给尹萝的各色礼物,每年年终都记着附一份女儿家的东西捎到关岭,平常有什么珍奇精巧的东西都尽数留着。
那株将要绽开绚烂的流虹玉萝,也非一日之功。
兄长许是……很喜爱她的吧。
才会如此关切了解她。
尹飞澜见他专注地盯着那几张阵法图纸看,内心涌起些许不好意思,到底姻亲还未成就这样麻烦。他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主动道:
“萧公子,舍妹近日在家养病,你可要去看看她?”
萧负雪并不愿去。
要试幻骨术,兄长自己回来试便是了。
他不大想同尹萝待在一处。
“……好。”
可若以兄长的身份拒了,是否又糟蹋了兄长此前的所有心意?
萧负雪在侍从的引领下稳步走向梧桐苑,流云剑在某个时机震颤了两下,他犹豫地用食指在剑身上摩挲两度以作安抚,忽然想到那张绣着玉萝的帕子。
当时他随着流云剑一同给了兄长,如今流云剑还在,帕子却……是不是应当把帕子还给尹萝?
单纯的男女之事,萧负雪不至于踌躇为难,偏偏这有一层婚约关系,他实在没有经验。
“呀!小姐!”
院墙内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惊呼。
萧负雪仰首看去。
尹萝左手攀着梧桐树枝,侧首垂眼对底下的人说着什么,墨玉似的瞳仁在透过枝叶的斑驳阳光下似有碎金,随着她一语一笑生动起来。
下一秒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视线,略显凌厉地看了过来。
这一眼隐有剑势。
萧负雪轻扣住流云。
随即,她放松了神色,一如那日坠落怀中后全无阴霾的信赖,露出愈为灿烂鲜活的笑。
她毫不迟疑地朝他奔来。
应当是初次御剑,所以笔直的路程都显出几分欲坠的摇晃,她今日着粉衫,外罩纱裙飘飘扬扬地掠过,被风卷起几簇稍纵即逝的花浪。
萧负雪怕她摔了,又惊异于她这般全身心的奔赴恐不能如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她再次落入怀中。
心中犹疑令萧负雪将她抱了满怀后,些微顺着冲撞的力道往后挪了半步。
尹萝攀着他的肩背,指尖掠过他颈后,像是怕被摔下去了,很快便抱住他的脖颈,自他怀中笑靥如花地抬起头,轻快灵动地喜道:
“你来看我啦!”
那处肌肤似有灼烧。
萧负雪下意识加大力道,变相地抱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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