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鹤宗来此是受城中富商延请,富商称近半年来家中常有怪事,大小疾病不断,侍从们夜间偶尔还能听到怪声。
查验过后,原是那家的二儿子囚了只兔妖,想和对方缔结血誓,兔妖不愿意,在此情况下即便交换了鲜血也没有用。二儿子不知从哪儿知晓的邪路子,四处寻找精怪喂给兔妖,想让对方神志不清,受自己控制;哪知道引得兔妖狂化,精怪妖气弥漫家中,乌烟瘴气。
尹萝:“……”
好神金的一个人。
“那兔妖意识混乱,作了些乱却也不算害人性命,想来是内心深处坚持着不愿。”
楚霏晴有些唏嘘,“现下我们在东洲,与其送回宗门,不如就近托了扶仙门,请他们为这兔妖净化。”
扶仙门少出世,却擅此道,与千鹤宗勉强也算同源,是难得联系稍强些的宗门。地处东洲以东的海上岛屿,确实比回北洲千鹤宗更为接近。
尹萝嚼丹药的动作一顿。
叶项明冒出个脑袋,嚷嚷道:“那个人坏事做尽,咒法关键时还来捣乱,沈师兄就是被这个人导致反噬的!”
屋内两人都被唬了一跳。
叶项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角余光却看向尹萝。
像是……注意她的反应?
尹萝:“?”
她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问道:“没让他们赔钱吗?”
叶项明毫无原因地振奋起来,回答道:“没!不过那家人还算知理,送了赔罪礼。沈师兄本来是没要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要了。”
尹萝点头狠狠赞同:“本来就该要。”
叶项明:“没错!”
楚霏晴:“……”
有种看见两个活宝的感觉。
这位聆遥姑娘高门出身,相处间却极亲切。楚霏晴起初是受沈归鹤之托同她多说话,免得她终日沉湎于昏睡,不必费力就能顺利交谈,自然而然地便熟稔起来。
因她伤病中睡得太久,医师又被请来过一次,说是因为累得久了,乍然松懈下来身体便自动补足,只是要照看些,别一天十一个时辰放任她睡。
沈师弟又问医师要了调养的方子。
要不了几日就要分道扬镳,这方子或许派不上用场吧……
楚霏晴回神,发觉话题已经歪到沈归鹤养伤不当。
“师兄昨日亥时还没睡下,在教掌柜的小儿子剑术入门,说要静养他是半点不听的。”
叶项明毫不留情地‘出卖’自家师兄,什么不听医嘱到处跑、闲不下来等,一股脑都拖出来讲了。
楚霏晴:“……”
我以前觉得这小子对沈归鹤挺忠心耿耿的啊?
“在说什么?”
被议论的当事人拿着瓶瓶罐罐进来。
沈归鹤换了身雾灰色的交领衫,腰带上绣着雪浪堆叠的暗纹,叫人想起振翅凌空的孤高灰鹤。
楚霏
晴道:“这小子揭你老底呢。”
“是吗?”
沈归鹤走到床边,笑着回头问,“什么老底?”
他将药碗递给尹萝时,叠起的袖口滚落,边缘蹭到了她的手背,几乎是立刻收回手。
眼里笑意还没散去,却是客气拘礼的。
尹萝道了声谢,如期所料的苦涩,她沾了沾碗沿便悄悄放下手,想等药凉了以后再一饮而尽。
“入住时就答应过要教那个孩子。”
沈归鹤解释道,“出门也是有事要办,总不能食言。”
叶项明故作老成地摊手:“师兄总有自己的道理。”
“这么没大没小!”
“师姐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沈师兄有时候真的很固执!”
“嗯,这个嘛……”
沈归鹤没参与这场斗嘴,对自身的评判并不在意,唇角挂着一抹无奈的浅笑。他不着痕迹看向她的药碗,目光稍稍停留。
尹萝不偏不倚对上他的视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捧着药碗小小声道:
“伤不养好,会耽误行程的。”
沈归鹤眼中掠过几许惊讶之色。
教剑可以换人,要办的事可以拜托同门。
他就是习惯了亲力亲为,近乎自苦,好像什么都是难得珍贵赐予他的,所以更要加倍回报。
……
“你小子,卖起你沈师兄半点不犹豫的哈。”
楚霏晴拍了下叶项明的背。
叶项明顺势往前蹿了几步,做了个鬼脸:“刚刚聆姑娘说完以后,师兄就没话说了,证明很有用啊。”
“说不定沈师弟是碍于还不相熟……”
楚霏晴回想着方才那一幕,心底隐约觉得不是,渐渐地止了话头。
叶项明性子活跃,但并非是什么话都要往外说。
只是那日看见昏睡中的聆遥说着颠三倒四的梦话,陷入梦魇般神色挣扎,沈师兄约莫是怕她不慎伤着自己,守在床边没有立即离去。
直到她语气急促不安地喊了声什么,“不行”“回去”之类的话。
沈师兄按住她试图动作的手臂,眼帘低垂,显出难得的踌躇来。
他模糊地说了几个字,但收效甚微。
聆遥看起来还是很难过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低低浅浅的吟唱声响起,是一首没听过的小调,只觉得大约很平和婉转。
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沈师兄居然会唱歌的。
起初还有些生涩,渐渐地便顺畅了。
他注视着聆遥,认真而又谨慎地唱着安眠的曲子,看见她眉心舒展。
——那时候,沈师兄在想什么呢?
絮语幽微,几乎以为是一场幻梦了。
可是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明亮,丝缕轻风掀动发梢的触感真实,驱散了无人窥见的深重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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