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一片喧闹,放眼望去,乌泱泱坐满了身着赤红战甲的祁家军。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祁幼安不认识他们,故而也不好意思跟他们同桌用餐,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厨房随意拿些吃食填肚子,肩膀便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下。
她回头一看,赫然是祁朝燕那张冷漠寡淡的脸,不禁挑眉,“干嘛?”
祁幼安的语气称不上好,不过祁朝燕看起来并不在意,神色如常地说了句,“没什么,你娘没有给你开小灶吗?”
“开什么小灶?”
祁幼安听着心里不大舒服,故作不解,随即又不满道:“祁大将军你能不能有点儿觉悟?别老想着开小灶,将士们为你卖命,你就不想着跟我们同甘共苦么。”
此言一出,祁朝燕脸瞬间就黑了,转身就朝偏厅走去,祁幼安才不管她气成什么样子,连忙跟上。
到了偏厅,偌大的八仙桌上清粥小菜包子馒头一应俱全,还冒着热气,分外诱人。
祁幼安嗅着食物的香气,空落落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是她家,她也不跟祁朝燕客气,自顾自坐下,拿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就狼吞虎咽吃起来,噎得不行的时候再喝一口热粥缓缓。
坐在她对面的祁朝燕时不时就能瞧见她被烫得龇牙咧嘴,皱着眉头几欲发作,却终是忍了下来,“祁幼安,你急什么?天黑前赶到军营即可。”
祁幼安是饿的,昨夜可把她累的够呛,不过她不会告诉祁朝燕,只依言放慢了用饭速度。
祁朝燕见她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吃过饭,祁朝燕去整顿队伍准备出发,祁幼安则去马厩里牵黑鹭,黑鹭被宁芳派人喂的饱饱的,祁幼安拍了拍它的脑袋,它便顺从地跟着祁幼安向外走去。
刚走出马厩,祁幼安还没来得及翻身上马,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安安……”
循着声音望过去,便见她媳妇儿正迎面走来,鬓边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眉眼却透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宋泽兰呼吸略显急促,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凝望着祁幼安,温柔的声音不自觉沾染了三分无奈,“还好赶上了,你都要走了,竟也不叫我起来送送你……”
祁幼安愣了愣,眼底溢出欢喜,下一刻她便丢下黑鹭朝宋泽兰冲过去,不由分说将人儿抱在了怀里,“宋姐姐,我好舍不得你啊,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比起自己,宋泽兰更忧心她的安危,“安安,你也莫让我担心,万事小心,三思而行,切莫意气用事,知道吗?”
祁幼安重重嗯了声,才松开她,然后下一瞬又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媳妇儿我送你回房,时辰还早,你再休息一会儿。”
宋泽兰知道时间紧迫,能够跟祁幼安说上两句话便足矣了,她从祁幼安怀里挣脱,语气轻柔却不容拒绝,“安安,我无事,想必大将军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送你过去吧。”
四目相对,祁幼安被她眉眼间的固执打败,默默叹了口气,“早知道昨晚就不那么折腾你了。”
宋泽兰被她直白的话羞得脸颊发热,抿了抿唇才低道:“都说了我无事,又非纸糊的身子,不过走几步路送送你能有什么事?我还不至于娇气到这种地步。”
“是是是,宋姐姐才不娇气,昨晚累得我胳膊都抬不起了也没能让宋姐姐服软……”
祁幼安一脸坏笑,却是话未说完就被她媳妇儿眼含羞恼瞪了回去,她倒也能屈能伸,在意识到自己把媳妇儿羞过头了之后立马伏低做小,可怜巴巴地拽着宋泽兰衣袖轻晃,“对不起媳妇儿,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哪怕宋泽兰心知肚明她是装出来的乖巧,还是心软了,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这次便算了,以后再笑话我,绝不轻饶。”
触感微凉的手落在脸上很是舒服,只是祁幼安来不及细细感受,那手便离开了,心里不由的一阵失落,“媳妇儿……”
宋泽兰却好似没发现她的不开心,低眉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她下意识追了两步,突然又想起黑鹭,回头一瞧,竟看到这厮不声不响回了马厩,还很无耻地抢别的马儿的吃食。
那硕大的脑袋深深埋在马槽里,都快把正主儿的脑袋挤了出去。
“……还真是吃货,也不怕撑死!”
祁幼安暗骂了声,连忙跑过去拉它,奈何这厮满脑子只想着吃,费力好大力气才把它拉出马厩。
可它倒好,祁幼安还没跟它生气呢,它倒是跟祁幼安置上气了,死活不愿意走,还转过头用屁股面对着祁幼安,长长的尾巴也甩来甩去,怎么看都像是不耐烦了。
眼看着媳妇儿都走远了,祁幼安实在没耐心哄它,抬手在它圆鼓鼓的肚子上拍了拍,“黑鹭,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就抽你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地的一瞬,黑鹭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摆出一副温驯良善姿态。
祁幼安嗤笑了声,牵着它便匆匆去追自己媳妇儿。
可惜宋泽兰并未刻意等她,到前院的时候,她才把人儿追上。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手牵手并肩穿过满地狼藉却空无一人的院子,便来到了府门外。
祁朝燕已经整顿好队伍准备出发了,看到祁幼安出来,淡漠的目光一瞥而过,又落在宋泽兰身上。
她动了动唇,却似不知该说什么,便微微颔首示意。
宋泽兰深深施了一礼,便对祁幼安浅浅笑道:“安安,去吧,到了那里,若有什么短缺遗漏,就传信给我,我让小满和云若给你送去。”
祁幼安压抑着浓浓的不舍,嗯了声,“媳妇儿,你回去吧。”
“好……”
只是宋泽兰答应了,却没转身,祁幼安也没有上马,两人彼此凝望,目光好似绞着,痴缠着,分不开。
过了一会儿,祁朝燕许是受不了她二人腻腻歪歪,声音低沉地喊了声出发,便
扬起马鞭,率先冲了出去。()
紧接着,她带的百十来号人也策马跟在后面,掀起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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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幼安无法忽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宋泽兰也恐祁朝燕过后责罚她,强撑笑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安安,我在家中等你。”
“好……”
祁幼安不得不走了,最后再看了宋泽兰一眼,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出了城,祁幼安就看到了牵着马在路边等候的赵雪生,她并不意外,赵雪生急于成长起来去承平侯府为生身娘亲讨回公道,怎会不抓住这次机会历练自己?
这几个月赵雪生的努力她看在眼里,当即便招了招手,“跟上。”
赵雪生没有事先同祁幼安商议,原本有些惴惴不安,听到她的话眼睛瞬间就亮了,手也因激动颤抖不止,连着几次才成功跃上马背,紧紧跟着祁幼安。
耳边冷风呼啸,刮得脸生疼,赵雪生的眼睛却分外明亮,她想跟祁幼安说话,奈何刚张嘴,风就灌了进去。
直到停下休息的时候,她才跟祁幼安说上话,“幼安,谢谢你不嫌弃我,我……我知道我很弱,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打不过……”
顺着她的视线,祁幼安看到了一众正在树下啃干粮的祁家军,挑了挑眉,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赵雪生却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可我昨晚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很强的,也是从无数次的战场厮杀中走出来才有的今日。我若贪生怕死躲在你身后,便永远是个累赘,所以……”
她没有再说下去,也无须再说下去,祁幼安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点了点头,从包裹里翻出一块牛肉干递给她,“吃吧,吃完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祁……大将军喜好急行军,你又是初次骑马赶路,不休息一会儿后面怕是受不住。”
赵雪生已经在马背上颠簸了几个时辰,手上和大腿都磨出了水泡,听她这么说,脸不由地一白,忙接过肉干大口吞咽起来。
祁幼安也拿起一块狼吞虎咽,吃完又喝了些水便开始闭目养神,
结果却是不出她所料,刚闭上眼没一会儿队伍就再度出发了。
哪怕赵雪生看起来容貌昳丽好似坤泽君,她也是个实打实的乾元君,祁幼安才不会怜惜她,给她递了个鼓励的眼神便上马不管她了。
祁幼安相信她不会半途而废,她也没教祁幼安失望,虽然一直在后面,却始终没有掉队。
经过一整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在日暮时抵达营寨。
瞭望台上的士兵早已向同伴报信,一片欢呼吆喝声中,他们跟着祁朝燕畅通无阻进入了弥漫着酒肉香气的营寨里。
祁朝燕将马交给前来迎接的席景盛,便回了营帐休息,祁幼安也带着赵雪生来到自己的营帐。
“咱们不会在这里住太久,你便跟我一个帐篷吧,等去了平崖山,我再给你单独安排住处。”
赵雪生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她的安排正合赵雪生的心意,当即便将自己
() 带的行李放在简易的桌子上,“幼安,我听你的。”
祁幼安也把带的东西放在旁边,“晚会儿应该有篝火晚会,雪生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让人把吃食送进来。”
“好。”
赵雪生很是乖顺地点头,祁幼安瞧她神色有些疲惫,便让她去床上躺一会儿,顺手又翻出媳妇儿准备的伤药,一脸心疼地递给她,“你嫂子准备的伤药,上药好的快,我先出去了。”
祁幼安在军营里溜达一圈,又给去黑鹭和赵雪生的马喂了些干草,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来到篝火旁准备享受晚宴。
她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耐不住席景盛眼尖,她刚坐下就提着两坛酒来到她面前,“小将军,喝点儿?”
祁幼安不自觉想起上次喝醉的时候,便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办……她忍不住想她的宋姐姐了。
席景盛了然一笑,在她对面坐下,将其中一坛酒放在她跟前的地面上,而后便自顾自喝起酒来。
浓烈的酒香飘出来,祁幼安也打开酒坛猛喝了一大口,辛辣入喉,她心头的苦闷不减反增。
上一世她好歹和宋泽兰相处了近两年才从军,这一世可倒好,成亲是成亲了,小半年不到就要分居两地了。
她恨呐!悔不该救了梅清栎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才惹出这么多事端。
席景盛见她一会儿伤心失落,一会儿眼含杀意,不禁看了眼大将军,低声说道:“小将军,您别怪大将军,大将军也是出自好心,再过二三个月就要入冬了,一旦天寒地冻大雪封山,我们的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何苦让少夫人一个娇滴滴的坤泽君跟着我们受罪?”
祁朝燕会这么好心?不过是怕自己带头坏了军中规矩罢了。
祁幼安懒得搭理他,这货对祁朝燕倒是忠心耿耿,完全不想想谁的媳妇儿谁心疼,自己才是那个不想让媳妇儿吃苦想方设法阻拦的人!
“咳咳,不过大将军做的也确实有些过分,听说您刚成亲就被派去平崖山支援刘成业,回来后没多久又受了重伤卧病在床,伤才痊愈没两天又被派去平崖山,哦对了,您定亲后又来军中历练了两个月,可谓是与少夫人聚少离多……”
席景盛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指头算账,结果越算越觉祁幼安可怜,索性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所以,只是有些过分吗?”
祁幼安朝他举了举酒坛,明知故问道。
席景盛可没傻到在小主子面前说主子的坏话,讪然一笑,同样举起坛子跟她碰了碰,“小将军,您就饶了属下吧,属下什么都不知道,您若是不开心,属下便陪你喝到不醉不归,您心里若还是不痛快……”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祁朝燕,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属下人微言轻,也爱莫能助。”
祁幼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到张吉匆匆来到祁朝燕身后附耳低语,嘀咕的什么她听不见,也不感兴趣。
只是不等她移开目光,祁朝燕忽而抬眸看向了她,而后缓缓点头。
张吉则像是得到了许可,又匆匆离开了。
“……”
祁幼安感到了深深的莫名其妙,她眉头皱起,总觉得应该与她有关,却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祁朝燕便恍若无事般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身为军中最高统帅,围坐在祁朝燕身边的皆是与她私交极深的元老级别将领,无论资历还是年龄,都算是祁幼安的长辈了。
可祁幼安与他们并不熟悉,连人都没认全乎,担心闹出乌龙的她心中自是万分抵触,却不能拒绝。
三军面前,她若拒绝,祁大将军的面子往哪儿搁?
祁大将军若失了颜面,弄不好当场就要给她扣个罪名打板子了。
丢人且不说,军棍打在身上,那滋味,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祁幼安仅思索了片刻,就丢下酒坛站了起来,“席兄,待会儿鹿肉熟了你让人给雪生送些,她不过来。”
“不过来?”席景盛只惊讶了一瞬,却也没有多问:“好。”
肥美鲜嫩的鹿肉已经在火堆上烤的滋滋冒油了,颜色金黄香气扑鼻,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吃了。
祁幼安依依不舍地瞥开眼,便顶着无数或友善或探究的目光走到祁朝燕跟前,拱手行了一礼,“大将军,您找我?”
祁朝燕眸色淡淡扫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训斥道:“不成器的东西,过来见见你的各位叔伯姑母,躲在角落里成何体统?”
她话音一落,便有旁边伺候的小兵倒上满满一大碗酒递给祁幼安。
满座人除了祁朝燕,反应过来之后都呼呼啦啦站了起来,七嘴八舌喊着使不得,受不起,推拒着不让祁幼安给他们敬酒,更有甚者,踹了端酒的小兵一脚,让人家赶紧滚。
但祁朝燕是摆明了态度,祁幼安也知晓她是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露露脸,故而心中抵触面儿上还是谦顺地举起酒碗,依次为他们斟酒敬酒。
军中人喝酒那叫一个豪迈,他们才看不上三两口就见底的酒杯,用的都是巴掌大小的碗,祁幼安一碗接一碗的喝,等将所有人敬过一遍,已经有些醉了。
烈酒在胃里翻江倒海,刺激的她颇为难受,她轻蹙着眉,白皙的脸颊也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离她近些的一位女将瞧见她脚步有些虚浮,便扶着她来到祁朝燕身边坐下,饱经风霜摧残的脸上满是笑意的打趣道:‘依我看,咱们少主的酒量还得再练练啊,’
这位乾元君看起来约莫五十出头,比祁朝燕年长许多,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周围的喧闹都盖不不住她的声音。
满座人几乎都听到了她的话,纷纷附和着。
祁幼安也是因为上一世边关苦寒才学会了喝酒暖暖身子,酒量确实不大行,这人当面指出来差点儿没把她羞臊死。
可不等她张嘴反驳,祁朝燕便淡淡瞥了她一眼,“醉了?南蛮王要见你。”
“南蛮王?”祁幼安大脑迟钝了片刻,便忍不住低声咒骂,“这
个畜生想干什么?死到临头了屁事儿还这么多!”
祁朝燕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倒是那位女将哈哈大笑起来,“那厮不甘心啊,听说小主子要过来,就跟疯了一样吵着要出去跟您生死决斗,烙铁都没能堵住他那张臭嘴。”
听她这么说,祁幼安瞬间就明白了,南蛮王出了名的凶狠好斗荒淫残暴,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就这么败在自己手里,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他确实会不甘心,可那又如何?
一个以折磨人为乐烹煮人肉的变态,且还是隔着血海深仇的阶下囚,自己凭什么要如他的意?
祁幼安揉着眉心,没好气道:“不见,他也配?再吵把舌头拔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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