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裘康胜是他认为最稳妥的做法。
暨和北当然想跟政府打好关系,但不是跟特定的某个官员打好关系。
国内的政治架构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得势并非永远得势,地区派系更是复杂,局内人尚且不知道谁忠谁奸,外人怎能辨清?傻不隆冬掺和进去那注定沦为某个人或是某个派系的钱袋子。
当人钱袋子以为自己是座上宾?
你给别人搞钱,对方当然希望越多越好,一切来钱快的方式都在《刑法》里写着,手还能干净?
最后就变成什么脏事恶事你全做,东窗事发对方只要使出弃车保帅这招,你跌落深渊,他好好站在岸上。
搞ZZ的心都黑。
暨和北向来觉得自己不是蠢人。
他做什么都很有自知之明,对自己的定位也非常简单——只是个生意人而已。
既然不图政治地位,就更加不想搅风搅雨。
赚钱是他的兴趣,是让一家人过得好的保障。
多赚他开心,少赚也还行。
富贵险中求是暨娴的做派,不是他的。
何况,他如今积累的财富已经足够一家人一辈子花不完,何必趟那些浑水?
好在他也算居安思危,这么多年涉及领域渐渐变多,某些方面已然不可替代,谁想给他使绊子都得掂量掂量。
毕竟作为纳税大户,只要他奉公守法,每一任市委班子为了政绩都不可能为难他。
反倒会盼着他生意越做越大,最好能成为榕城的标志。
如此,他何苦铤而走险投靠某些“领导”呢。
暨和北琢磨这事琢磨了两个月。
方方面面都想了一遍,再三推敲各种可能,各个选择的利弊。
最终,决定找裘康胜牵线搭桥,见见港城穆老。
穆老何许人也?
穆老大名穆永长,年近七十。
抗战时期便为国奔走,在艰难的国际封锁下,利用自家的货船给国内提供了多种被封锁的战略物资。
建国初期的国家建设中也出了大力。
这些年,陆陆续续在内地捐赠了200多所学校。
可以说,整个港城能接触到内地高层的或许不止穆老,但关系最铁,意见能直达中央的只有他。
更重要的一点,穆家和裘康胜的根基都在港城。
就算牵线,录像带也不可能成为把自己绑上某艘战船的把柄。
愿帮则好,不愿帮自己也并无损失。
左右他为之付出过努力,种种办法都想过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若只他一人,无牵无挂,就算单枪匹马也要把东西送到该看到的人手里。
但他不是。
他有软肋,他做不到把丛琦、孩子和爸妈置于危险之中。
所以,暨和北也给自己戴了紧箍咒,如果这次尝试失败,那这卷录像带便只能尘封了。
裘康胜再次接到暨和北的电话很意外。
除了十年前的合作,暨和北回内地后两人只联系过两次。
他垂眸,看着熟悉的号码思量了几秒。
接通,态度热情,还带着微微戏谑问:“老弟,这次又想捞谁啊?”
暨和北轻笑:“不捞谁,但可能又要让你帮个忙了。”
“你说。”
裘康胜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并不意外。
他只是好奇这次暨和北又有什么事要跟他商榷。
“我想见见穆老。”
“哦?”
裘康胜眼底精光闪烁,穆老?
“方便让我知道理由吗?”
穆老毕竟不是普通人,暨和北这话便是要让他牵线的意思。若是不弄清他的目的,到时候出岔子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暨和北没直说。
而是意有所指:“你还记得我离开港城前说了什么吗?”
怎么会忘!
裘康胜神色一正。
顿时心里便有数了:“好,我会想法子拜访穆老,但以穆老的身份不可能迁就你,得你自己回港城一趟。”
“这是当然。”
特首都要礼遇的人,暨和北当然不会狂妄到以为能把对方约到深市。
“有消息通知我,对了,港城如今如何了?”
虽然隔着电话,对面看不到,裘康胜还是点了下头:“你放心来,如今的港城跟当年不一样了,林德彪出逃雷虎已死,猛仔生死不明,见过你的人不剩几个,恐怕他们见到你都不一定认得出来,安全定然没问题。”
相由心生,暨和北相貌其实未改变多少。
但气质的沉淀让人很难把他和木仔联系在一起。
世事变幻莫测。
他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完美写照。
林德彪雷虎风光半辈子,怎料会输在毛头小子身上?
若是他们知道木仔活着,不仅活着,还成了能自由行走在阳光之下的富商,怕是要气得脑溢血发作了。
想到叱咤一时的几人,裘康胜都不由得一阵唏嘘。
“那就好。”
暨和北当然知道。
他早就从陈雨乐兄弟俩得知了港城的局势。
如今港城各方势力都夹着尾巴做人,洗得白的产业都忙着洗白,洗不白的通通藏入水面之下,林爷虎爷的人早就散得差不多,留下几个小鱼小虾翻不起风浪。
便是再讲兄弟义气十年过去该淡的也淡了。
再有一点,接管四合会残余势力的姓仇。
暨和北不记得有这么个人,无冤无仇的话,难为自己就是赔本买卖。
谁会做啊?
他是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的,这亦是他敢前往港城的原因。
但他还是问起了这位仇爷:“听说最近冒出个仇爷,哪里来的啊?”
“横空出世,江湖传言说是金三角来的。”
“金三角来的你们居然放任他混得有滋有味?裘警司,你们不会又要接受廉署的调查了吧。”
意指警察总署有人贪污跟姓仇的勾结。
毕竟能从金三角出来,又吞了四合会残余势力的能是什么善茬?
“老弟,人确实是金三角出来的,但入港后确确实实没犯过事,如今又不是七八十年代想抓谁就抓谁,一切都是要讲证据的,他不犯事,我们自然只能当他是清白公民。”
“此人除了爱玩女人,倒是没听说碰毒和赌。”
暨和北哂笑,不加置评,而是说:“那我等你佳音。”
裘康胜挂断电话。
站在办公室窗前,连抽了几支烟。
当年暨和北递消息前说了句“风云际会”。
与他合作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风云际会化成龙,自己能脱颖而出便是因这事立了头等大功,如今他再次提起,莫非……
这次前来又有一番机遇?
裘康胜如今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雄心壮志之时,想拼一把登上警务处长的位置无可厚非。但他也有人到中年的毛病,就是——前怕狼后怕虎,下意识求稳。
当年他敢跟暨和北合作,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如今他风光无限,成了穿鞋的那个,自然束手束脚了。
不知思考多久,办公桌上烟灰缸里的烟头都堆满了,裘康胜终于下了决心,他打算再博一把。
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他相信,二十出头就能狡猾无比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的家伙眼下只会比从前更加深沉难对付。
能让他重回港城,一定是大事。
虽然他还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但一定不是为了生意。
只是——
穆老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普通富豪或是某些漂白上岸的老大,都要给裘康胜面子。穆家低调,特区政府内部却不知多少人受过穆家的恩。穆家明面上是商人,甚至不是最有钱的家族,但实际地位却跟别的有钱人不一样。
作为总警司,忽然跟穆家往来非常容易给警局内的竞争者留下把柄。
裘康胜双手插兜,来回踱步。
忽然,福至心灵。
——对了,十天后特首夫人生日宴,港城名流都会到场,穆家一定会派人来。
出席的大概率是穆董和穆大少。
自己只需要提供一张生日宴邀请函,再将暨和北引荐给二人中的一位即可。
如此一来,有好处能沾边,如果坏事也同自己无关。
稳赚不赔!
**
丛琦下课回家。
一进院子就看到暨大宝、暨二宝被他们爹耍得团团转。
暨和北穿着厚大衣躺在吊床上。
手里挥着不知打哪来的梅花枝,而两个小的傻乎乎地蹦来蹦去,比赛摸手里的梅花枝。
丛琦双手抱胸,没出声,就站门口看着。
两小朋友折腾了两三分钟,暨和北还拱火:“咦咦咦,大宝这次高了一点,再跳高点爸爸的吊床就轮到你了。”
“二宝,你脚没离地,哥哥比你厉害哦。”
孩子胜负心本就强,被他这么一吊,更来劲了。
丛琦无语:“……”
凭两个崽子的身高,蹦一年都摸不到,尤其是暨和北每次在他们蹦跶时还偷偷抬手。
就跟拿着逗猫棒逗猫似的,这真是亲爹能干出的事。
看两个崽傻乐,蹦几下就甜滋滋冲无良老爸炫耀:“爸爸,爸爸,我高高~~~”
丛琦面上的乌云仿佛被微风拂去。
今天在学校跟人吵了架,心情不好便没开车。
想着让寒风吹一吹,把消极情绪吹走,结果越吹越烦。
因为少了车子回来的声音,两个孩子这才没注意到她回家。
“大宝、二宝,妈妈回家了。”
一听到声音,两个小的屁颠颠朝她跑,显然,吊床的魅力是比不过妈妈的。
“妈妈,你肥来了?”
“妈妈,我好想你呀~~~”
“我也想。”
每次两个崽子叭叭说话,丛琦就觉得耳朵痒痒。
太吵了,真的太吵了。
小孩儿的声音还特别尖锐,如果没有及时回应他们,他们就会不断拔高音量。
如果表情不对,他们也会困惑不开心。
丛琦赶紧接住两人,嘴角牵起大大的笑容回应:“嗯嗯,妈妈也超想你们哒,今天在家都干什么了呀?有没有乖?”
“乖哒,哥哥不乖。”
“是二宝不乖。”
“……”
他俩咯咯咯咯跑向丛琦时,暨和北长腿踩地,从吊床上下来,也迎向老婆。
他嘴角噙着笑,眉宇间舒朗开阔。
发丝间都透着轻松愉悦,前几个月的凝重愁容已经消失。
丛琦心念微动,这是解决了?
她弯腰又在两个孩子脸颊亲了亲,随后一手抱一个。
冲暨和北偏了下脖子:“怎么想的,大冷的天你玩吊床?也不怕感冒。”
“晒晒太阳。”
冬天的太阳最舒服,暖洋洋的。
见他有晒太阳遛儿子的心情,丛琦确认他想到办法了,心弦着实跟着松了松。
“特地给你摘的花。”
暨和北伸手,要接过一个孩子。
丛琦没让。
从院子门口到入户大门就几米远,这么点距离她抱两个孩子没问题。
而且,放下谁另一个都要不开心。
明明小哥俩笑嘻嘻的都开心着呢,干嘛非得弄哭一个呢。
“梅花打哪弄的?”
“你忘了,星海花园移栽过一大片,今天回那边取东西顺手掰了一支。”
丛琦扭头,一脸“你好意思掰花”?
暨和北笑:“我是老板,掰一根怎么了?”
“万一别人有样学样呢?”
“照价赔偿!”
“……”
一进屋,丛琦便佯装晃晃悠悠走向客厅,仿佛脱力般把两个小家伙扔沙发上。
“啊呀,妈妈!”
小奶音二重奏,尖叫。等屁股落在软乎乎的沙发上,两个崽子灵活打滚,站起身蹦蹦跳跳。
丛琦扔完也趴在沙发上。
夸张地嚷嚷:“哎哟,真是两个小猪,妈妈抱你们抱得手好酸好累啊,哎哟哟,好痛好痛……”
暨二宝歪着脑袋看了会儿。
停止蹦跳,慢吞吞趴下,爬到丛琦旁边坐好。
而后握着小拳头锤丛琦胳膊:“宝宝,酸酸吗?”
那动作那语气一看就是跟他爹学的。
他们家就暨和北有时候会喊宝宝,偶尔会不那么巧的被两个小家伙听见。
他们又是鹦鹉学舌的时候,就学上了。
“嗯嗯,酸~~~”
丛琦憋着笑,软声儿逗小儿子,小儿子绷着婴儿肥脸蛋又锤了几下:“还痛痛吗?”
他一用力,脸颊的肉肉就跟着颤,软乎乎的特别Q弹,跟果冻似的叫人想咬上一口。
丛琦被逗得哈哈大笑,觉得自家小卷毛太搞笑了。
暨大宝看弟弟的动作,也想起爸爸帮忙按摩的样子。
爬到另一边敲丛琦另一只手臂。两小只敲得特别认真,敲几下就奶声奶气问:“痛痛走了吗?”
“妈妈,好了吗?”
“……”
被两个奶娃娃哄了半天,在学校的不愉快总算淡了。
而孩子心情一阵一阵,黏父母就那么一小会儿。
大多数时候他们更喜欢在家里探险,这里跑,那里钻,然后跑到隔壁等外公外婆下班。因为外公最有耐心,可以陪着他们玩很多“新”玩意儿,他们很喜欢找外公。
丛琦巴不得他俩烦爸妈去,反正爸妈乐意。
这不,小哥俩见妈妈又变成平时的妈妈,他们就坐不住了。
“妈妈,我,哥哥想跟外公玩。”
两岁半的崽子,说话比两岁时顺溜多了。
“去吧~~~~~”
丛琦大手一挥,两个小的得到允许,咧嘴露出一口小米牙,笑嘻嘻往外跑。
车阿姨端着洗好的草莓出来:“太太,饿了没?先垫垫肚子。”
“谢谢车阿姨。”
丛琦捻起一颗放进嘴,草莓入口的一瞬间,清香的果味儿充斥口腔,微微的酸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她吃了两颗,抬眸就看到暨和北半倚在厨房岛台那儿,长腿斜撑,若有似无的笑着。
透出一股儿坏劲儿。
“吃吗?”
丛琦眨眨眼,欢快地又咬了一颗。
殷红的草莓迅速没入唇齿间,似乎很甜的样子。
暨和北站直,缓缓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喂我。”
“……”
丛琦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取了一颗喂过去。
等暨和北张嘴,她“咻”一下缩回手喂到自己嘴里,得意昂起下巴:“哈哈哈,想吃?自己拿!”
话音刚落,还没得意两秒,压迫感袭来。
丛琦只觉眼前暗了暗,嘴巴被一道不容反抗的力量吞噬。
唇齿间的气息温柔却又炽烈,仿佛要席卷一切,甚至将她的灵魂也卷入深不可测的海洋里。
她怔愣了片刻,没有挣扎。
条件反射般环住他修长的脖颈,热情的回应着他。
她被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
一个贪婪的攫取着属于对方的气息,用力细致的探索着每个角落,另一个也热情的与之共舞。
这一瞬间的炽热大胆,差点让两人忘了周遭的一切。
……
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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