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楼下声音嘈杂,楼上一处房间房门与窗户皆大开,室中央有二人正执子对弈,面朝东的玉冠白衣秀气外露,面朝西的绿衣披发中人之姿,在如此吵闹庸俗的环境下还能淡定下棋,实非寻常人。
二人于棋盘上激烈厮杀,你进我爬,你劫我吃,你使脱骨术我便倒脱靴,你用黄莺扑蝶,我就海底捞月,两人棋力相当,最终以白衣人小输半目而收场。
“几日不见,梁兄的棋力见涨啊。”绿衣人乃当朝国手启思齐,年二十五,自斗棋后,从无败绩,被好棋人称作妙手二郎。
“那是,吃一堑长一智。”
白衣人为窃花贼梁上君,要问江湖中有名的采花大盗是如何同当世国手称兄道弟的,那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之前,启思齐还是农家的一个普通庶民小子,时逢当时的围棋大师到村子里游历,他想拜师,对方称他若能破开他留下的棋局,就愿意收他为徒,启思齐苦思冥想数日,在村头坐了七天不眠不休,却还是解不开那盘死局。梁上君那时路过村口,扫了眼棋盘,笑说盘龙阵牢不可破那就不要破,不如从外头将其全部包裹之。启思齐犹如醍醐灌顶,当即去找大师,竟真破解了这死局,事后他携礼拜谢梁上君,虽然得知其为江湖中人人耻之的窃花贼,却还是将其奉为贵人视为知己伯乐,每逢月余,二人必要相约对上一局棋。
“哦?还有人能叫梁兄吃亏的?那必定是位人杰。”
“什么人杰,分明是地地道道的流氓,女流氓!”
梁上君忿忿不平的模样更引起了启思齐的好奇,他笑:“听这话的意思,梁兄是被倒采花了?哈哈,真是常在河边走,早晚会湿鞋,哈哈。”
“其实吃亏的不是我,但我越想越吃亏!”梁上君起身走到廊外,扶着栏杆朝底下说书人吼了一嗓子,要他别说这个,说些别的。
“不准换,就说这个,爷爷我爱听!”楼下有人作对,催促着问说书人,“然后呢?她们醒来后就没联手杀了玷污她们的人?”
“这……”被这么一问,说书人自己也觉得有蹊跷,既有剑仙在当场,众人清醒后,那盗神便是插翅也难逃,若真发生了此事,怎么盗神仍活得好好的,那些女弟子回了门派中也不哭不闹,浑像个没事人一样。
听客道:“铁定是编得无疑了,漏洞百出,先前的凭翊卫指挥使还在,后来怎就不见身影了?她是未中毒的,回山洞后为何就没杀了那盗神?”
说书人心中焦急,方才台下那人只告诉了他个大概,其余细节他是一律不知,更不清楚如何回答听客的问题,正面临诸多口伐之际,便听楼外有人道:“咱家能证明他说得是真的!”
带孙子来烟雨城参加小金台比试的谢于舯笑着走来,往堂中央一坐,称:“当时我与岛上之人皆中了暗处贼人的毒,那逄澈送走众位男弟子,却独独留下那盗神,可见用心良苦,她想以这等卑劣方式收拢各派人心在五派中安下人脉,好让武林为朝廷所用,如此想来,背后下毒者,必定是她逄澈无疑了!可惜了那些个妙龄女娃娃,清誉全毁在了一介贼盗手中。”
众人不懂了,问:“盗神怎么会与朝廷为伍,他不是还偷过禁内的机密文书么?”
“这就是了,禁宫之内高手如云,五大派掌门都不能夸口说来去自如,他一个没有拳脚功夫的贼盗,怎会有如此本领?除了和朝廷合谋设计骗过江湖人士,再没有别的解释了,诸位不知,在岛上,那正教教主凌清秋可是当着五大派的面亲口承认了盗神是她的徒儿,正教与朝廷是什么关系?那盗神必是朝廷的鹰爪无疑!”
“原是这样!”
谢于舯言之凿凿,又因其是纯阳派长老,如此德高望重之人说的话,众人觉得必定不会有假,遂纷纷扼腕叹息起来,都道那些个女侠均是江湖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可惜白白便宜了伏枭那个贼盗。
“放你爹的狗屁!”
楼上的梁上君刚要骂他,有人竟然抢先一步驳出口,大门处飞进一道身影,应声而来的还有一把飞刀!
那飞刀直冲谢于舯而去,老道两指稳稳夹住刀身,众人见这铁器全身遍布蛇形红纹,一惊,来人是云鹤派门徒越水涯!
红衣女子旋转落地,谢于舯怪笑着扔掉手中飞刀,朗声道:“体谅你蒙失了清白,正是伤心之际,老道我便不同你这后辈一般见识,放你一马。”
越水涯冷笑,瞪一圈身处风月场所却还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地痞无赖之流,不改一贯的正颜厉色,鄙夷道:“一群肮脏污臭的淤泥,却比谁都在乎旁人的清白,也不看看自己是何等腌臜之徒,可笑!”
“好个牙尖嘴利的娘们儿!爷爷不嫌弃你不干净,你倒嫌弃起爷爷来了,看爷爷今天不替你的盗神夫君教教你,什么叫夫为妻纲!”打赤膊的两个粗野汉子自报家门,称自己是什么屠虎双杰,拔出腰间两面短刀就攻上来。
“好个心脏嘴臭的爷们儿,长着条人的舌头却不会说人话,要了何用?不如奶奶我替你割下来!”
越水涯冷面拔剑,只一刺一抽,两人的舌头和嘴巴就分了家,又白又红的两团筋肉软趴趴掉在地上,周围还夹带着几颗黑黄牙齿。
“呃呃——!”不自量力的两人疼得在地上打滚,可惜,以后再疼也叫不出个痛字来了,也不可惜,这世间从此就少了两个嚼舌根的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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