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日前一天上午,一家人出发回爷爷奶奶家。
爷爷奶奶家在乡下,距离市区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出发前,爷爷就提前打了电话,说他开始准备晚饭,还特意杀了自家养的鸡,还问了江鹜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谈雪案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粉色儿童座椅的江鹜,江鹜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面,车前方爷爷的问话大声传入到他的耳中。
“爷爷,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的。”
倒挺会来事,谈雪案收回视线,想道,江鹜果然是会讨人喜欢,即使现在剧情已经不会再强制围绕着他转,可作者给予他的人设已经存在。
自己在自由生长,江鹜现在也一样。
爷爷听见江鹜的回答,“哦哟”了一声,絮絮叨叨地说起谈雪案来。
“你不挑食,那真好。雪案挑食,雪案最挑食,小时候给他嘴里喂东西吃,吃到是不喜欢的东西他也不说,就一个劲的往外吐,塞都塞不进去。”
“什么苦瓜丝瓜黄瓜他都不吃,有膻味的肉不吃,这也过敏那也过敏,怕小鸡怕小鸭怕虫子怕泥鳅的,我真是怕他来,”爷爷虽然是在吐槽着自己小孙子,可口吻宠溺得让人听了发腻,“谈清晖!你这就是养了一个小神仙啊!!”
谈清晖亲自开着车,他瞥了眼后座板着脸的“小神仙”,“父亲,我跟余珰没有刻意娇惯他,不吃瓜类是您和母亲惯出来的,因为你们说城里的瓜里面都有虫子。”
“我说过这样的话?”
“您一直在说。”
一直被谈论的小主人公谈雪案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爷爷,我有在听。”
谈爷爷一愣,也没当回事,“有在听啊~”他直接重复了谈雪案的话。
谈雪案闭上眼睛,假装没听到的样子。
他对爷爷奶奶的印象不深了,两个老人在原书中出现得少之又少,他们送来的瓜果蔬菜,出场的次数要比他们本人多得多。
爷爷住在乡下的老宅子里,谈家富贵了好几代人,一代一代传下来,到谈雪案这里是第七代。
在谈清晖可以独立处理公司事务后,爷爷便宣布正式退休,所谓的退居幕后,也就是在乡下老宅侍弄花花草草,养鸡钓鱼,再撒一大片瓜果蔬菜的种,生活得轻松惬意。
虽然印象不深,但谈雪案也还记得两个老人对自己的疼爱,可能是作者瞧不上两个老东西,也有可能是认为给谈雪案分一点点爱,也无伤大雅。
爷爷奶奶每次让人送来的瓜果蔬菜,或者是宰好的鸡鸭鱼鹅,都会在泡沫箱外面贴一张便签:给雪案孙孙。
但谈雪案一口都没吃到过。
.
说是乡下,却也并没有很偏僻,大路宽阔笔直,一眼看不见尽头,两边的几条同样的宽阔马路被白蜡树林隔开。
白蜡树林的枝干伸向高空,绿荫俯罩大地。
一道道朦胧的光用从谈雪案的脸上掠过,车内开
着并不是很低的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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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舒心悦耳
谈雪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人群之外,看着站在同样梦里世界人群之外的自己。
他们穿着同样的红白校服,所有人都围着拿到了年级第一的江鹜——谈雪案在高一以前一直是年级第一,好像是为了证实他的不聪明,证实他之前的成绩只是因为勤能补拙,从高一开始,所有的冠军名次都归江鹜所有。
他的优秀,他的努力,都被江鹜的光芒给笼罩,被江鹜的存在给抹杀。
那种从云端跌下,发现自己的确技不如人的感受,痛不欲生,尤其谈雪案在那个阶段并未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衬托主角的工具人。
他一面不断地检讨自己反思自己,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焦虑和挫败,一面又真心实意地为江骛的成功和优异成绩感到欣慰和骄傲。
那个时候的自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冥冥之中被夺走了什么,可身体上的反应骗不了人,谈雪案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梦里高中时代的自己。
略微有些呆滞的眼神,脸上的笑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掐住脸硬挤出来的,红白校服不是套在一副健康年轻的躯体上,而仿若是被随意丢在了一副骷髅上边。
谈雪案之前就说过,书里的江鹜,从自己身上吸干了养分。
这是一个噩梦,谈雪案却只是平静的醒来。
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谈雪案怔然看着车前,还没回过神,身侧的车门”唰“一声被拉开,车外热浪朝他的脸滚滚而来,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外面伸进来解开座椅的安全带,抱住他。
“哎哟,”谈爷爷把谈雪案从车里抱出来,亲昵地用脸蹭了蹭谈雪案的脸,回头问谈清晖和余珰夫妻俩,“好像长高了?”
他掂了掂,皱眉,“但重量怎么比上回轻了?”
余珰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最近天气热,胃口不好。”
谈爷爷平缓下来的脸色,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他把谈雪案轻轻放到地上,从兜里拉出一双蓝碎花套袖套到小手臂上,边套边说:“家里来生人,你就是养条狗,它也需要时间适应。”
“哪有像你们这样的家长,没经过孩子同意,就把陌生小孩往家里领的。”谈爷爷声音压得很低,他就穿一件老头背心,外面套一件长袖的条纹衬衫,花白的头发,还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和蔼慈祥的面容,压下嗓音训斥人时,早年间在商场的驰骋气息隐约流露出来。
“爷爷。”谈雪案揉了下眼睛,在看清那只毛发油光水滑的大黑狗之后,他下意识往后面退了一步。
谈爷爷收起训斥人的神情,拍了拍谈雪案的脑袋,弯下腰看向还在车里边的江鹜,他一样进去把人给抱了下来。
抱到江鹜的时候,他露出比抱谈雪案时还要意外的表情,“这身上加起来的肉还不够大黑一口!”
大黑就是他身后那只大黑狗,看不出品种,看起来比国外进口的牧羊犬还要强壮威武。
“
() 你们到底是怎么在养孩子?”谈爷爷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把谈雪案和江鹜立在一块儿,
一个塞一个的瘦,看是好看,但是这风一吹就会断的小身板,只中看,不中用。
谈清晖和余珰好容易才把老人哄好,好些事情,谈爷爷不知道,再加上,谈爷爷现在对小辈隔代亲,忘了他自己跟奶奶一起养育谈清晖的时候,情况也大差不差。
“先进去,先进去,外面热。”谈爷爷手臂揽了揽,“我让奶奶给你们切了西瓜,冷了凉茶,等晚上我们再开饭。”
谈雪案绕着大黑走,都快贴上了竹子编制成的栅栏上面。
江鹜跟在他的后面。
栅栏围着的是一片菜园子,旁边有几棵老树桩,对面则是一片青幽幽的玉米地,一眼看不见头,最末像是与天际连接在了一起,滚滚白云就在头顶。
老宅还是以前搭建的两层瓦屋,即使没有空调,都清凉怡人。院子里则铺着四通八达的石板路,其余部分被草皮覆盖,沿着边缘,栽种叫不出名字的各色花花草草,正簇拥着盛开。
屋檐底下扎着几个燕子窝,能从窝用的泥看出是新来的还是原住民,下面蹲着两只猫,它俩眼神炯炯地盯着头顶遥不可及的燕子窝。
谈雪案踏上台阶时,下意识跟着猫咪的动作一起抬头看向头顶上方,有一只燕子从窝里探出了头,左看看右看看,恰好吸引到了猫的注意。
“哥哥?”江鹜跟上来,唤他一声。
“江鹜,”他叫了江鹜的大名,不跟着谈清晖和余珰一起叫江鹜的小名,“你可以不叫我哥哥,我们差不多大。”
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和江鹜身上同款的衣服与鞋子,哦,还有书包,他们看起来真像两兄弟,虽然他们在长相或者性格以及其他方面,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太阳从他们两个人的背后往屋里照耀,两个人的影子被蜿蜒拉长,一直到客厅的墙壁上,又反折了一段。
看影子,他们俩简直就像是一个人。
在那本烂尾小说里,江鹜也的确依靠着从谈雪案身上吸走的养分,光芒万丈。
“……”江鹜沉默着。
过了很久,谈雪案听见一声抽泣的声音,他略微怔了怔,侧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鹜,“你为什么这么爱哭啊?”
他不记得江鹜在书里是不是爱哭了,但现在的江骛真的是,像是眼泪做的眼泪人。
发现自己有可能跟对方完全沟通不了的谈雪案,脸上头一次露出与绝望相近的表情,“你哭也没用。”
谈雪案觉得自己也可以不讲理一回,反正好好说话,江鹜也听不懂。
他穿一件短袖连帽卫衣,卫衣很薄,是白色,光都能透过去,光看起来也能透过小男孩雪白的皮肤,也能让人看清楚他脸上冷淡的表情。
猫咪一样的可爱脸型,反而让他透露出符合生物习性的高边界感,疏离感强到让人觉得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叫我哥哥,因为我们本
来就不熟,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叫我哥哥叫得这么自然,
”谈雪案放下手,不想再被江鹜岔开话题,他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冷冰冰地扯了扯嘴角,“你对谁都这么随便吗?”
江鹜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眼泪挂在下眼睑,几乎是顷刻间就停下了哭泣,刚刚可怜巴巴的表情被慌乱接替。
“我……我没有。”
谈雪案眯起眼睛,“可我们也并不认识啊,对你而言,我难道不是陌生人?”
哥哥的逼问快要将江鹜的小心脏都给挤压爆炸,他的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起来,连着耳朵和整根脖子一起,好像如果哥哥再质问下去,他就会当着哥哥的面,化作一缕烟,转而飘到天上去。
“算了。”谈雪案见到江鹜如此羞窘,对方回答不出来这样的问题,年纪太小了,见着比自己大的就叫哥哥,于他来说只是礼貌而已。
谈雪案:“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保持距离。”
他说完,不管江鹜,走上台阶,那一白一黄两只猫也不怕人,圆溜溜的眼珠子紧盯着面前的小孩。
谈奶奶正好端着一盘西瓜从隔壁的小厅里走到客厅,一转头,看见谈雪案,又看见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江鹜。
谈奶奶拍拍谈雪案的肩膀,让他去小厅乘凉休息,她朝江鹜走去,“哎哟,这是怎么啦?怎么哭啦?想爸爸妈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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