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连奚仰起脸看向他,“我?”
薛时野挑起一边嘴角,“小乖会不会记住我?”
安连奚滞了滞,他不是那个意思啊。
薛云钦的记住是要你命!
知道他又是在逗自己,安连奚抓着他的手就咬了一口,“才不要记住你。”
薛时野‘嘶’了声,却是眯起眼,颇为享受,“哦?那要记住谁?”
安连奚咬得有点狠,闻言正欲松开答话,后脑勺却又被人往后压了压,不让他起来。
这个人……
安连奚便继续咬,直到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薛时野才把人松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虎口。
那里已经呈现出青紫,渗着丝血迹,怕是即便伤口好了,印子也难消。
但这正是薛时野想要的。
他就是要这印子消不了,永永远远印在其上,光是想想便令人十分愉悦。
安连奚不由瞪了瞪他,“药膏给我。”
薛时野闻言乖乖掏出了药膏。
安连奚看着被他自己咬出来的牙印,望着上面的血迹,有些心疼。
但是薛时野喜欢……
他一边给人上药,一边说:“你这是找虐。”
薛时野道:“嗯,只能小乖虐。”
安连奚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不疼吗?”
薛时野:“小乖疼。”
安连奚反应了一瞬,耳尖一烫,继续给他处理伤口,末了还是忍不住咕哝道:“谁心疼你啊……”
虽然是他自己起的头,但是安连奚不过被薛时野那句话给气到了,所以才咬下去。
谁知道薛时野一下子还上头了。
这人总喜欢时不时就让他在他这里来一口,安连奚基本都要养成习惯了,他喃喃开口,语气很是懊恼,“这个印子都消不了了。”
薛时野低低笑了声,“如此甚好。”
安连奚白了他一眼。
等到把药抹好,明康帝也差不多到了,没等人进来,薛时野就把人抱起往外走。
安连奚说:“我自己走。”
刚才他是困,才不介意被明康帝看着,但是现在他都醒了,可以自己走了。
“你手还伤着。”
薛时野:“无碍。”
待两人走出去,就见薛云钦也站在明康帝身边,微微笑着,不知是方才没走碰上的明康帝,还是后者也带上了他。
几人身后,高公公做出个仰头望天的举动,显出几分无奈。
陛下原本只召了岐王殿下。
不承想他带着陛下过来时,竟然碰上了六皇子殿下。
明康帝也有些许诧异。
薛云钦翩然笑道:“原来三皇嫂也在,难怪方才不让臣弟进去,倒是臣弟失礼了。”
听他开口,明康帝好奇问了一句:“老六,你在说什么?”
薛云钦便将方才一事草草说了。
明康帝:“那宫人也是冒失。”这样的日子还能出错。
薛云钦道:“许是有些走神了。”
明康帝颔首,对薛时野道:“走吧,奚儿可是睡够了?方才高仁全还在说奚儿直困得睁不开眼,怎么,没睡好?”
他一副关心的口吻,对安连奚很是看中。
薛云钦亦往那边扫了一眼。
安连奚拍了拍薛时野的手,想让他放自己下来,薛时野没动,他只好就这么回话,“回父皇,睡够了,睡得也……很好。”
如果薛时野不闹他,那他睡得更好。
似乎是听出他停顿时的言外之意,薛时野轻笑一声。
听到他的笑声,安连奚耳尖发烫,藏在宽大袖摆的指尖在薛时野腰上掐了一把,引得后者笑声愈发大了。
明康帝听到三子难得的笑声,忍不住心情大悦,“睡够了便好,朕看你气色也比以前好了不少……”
薛云钦目光掠过安连奚微红的面颊,染了层绯色的唇瓣,唇珠因为双唇抿起的动作而微翘,似在诱人采撷般,泛着红的耳垂微微透光。
他喉结一动。
正在此时,一道锐利的目光朝他投射过来。
薛时野那双充满了戾气的眸子像是要将他生撕。
薛云钦一挑眉,被发现了……
可……
那又如何。
不过一段时日未见,安连奚丝毫没有被病气折磨后的精神全无。虽仍然羸弱,却隐约间,好像如同被精心培育的花朵刚刚被浇灌过,愈发诱人了……
这个样子的安连奚,让他更加想要把人争抢过来了。
安连奚察觉到薛时野表情不对,也往薛云钦那边瞥了眼,眉头一皱,就把薛时野的脸掰向了自己,贴着他耳畔悄声道:“不要看他……晦气。”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
明康帝瞥见了,心里好笑,两个孩子的感情越是好,他便越觉欣慰。
“老六,朕让你招待易北王子一事如何了?”明康帝也不去打扰他们说悄悄话,而是将话头丢给了在旁的薛云钦。
薛云钦敛下眼,如实说道:“回禀父皇,一切都好,儿臣带大王子在宫中四处看了看……”
好想要……
为什么薛时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父皇的宠爱是,如今薛时野还被这样一个人深爱着、依赖着……
明明最开始,对方是他安排过去的。
但是,薛云钦现在只想把人要回来。
这样的偏爱,这样的深情,这样乖巧又可人……
他也想要。
很想很想要。
薛云钦的那个眼神实在太过露骨,薛时野想不发觉都难,额间的青筋直跳,但下一秒他就被捧着脸转了过去。
安连奚的话让他心中暴涌的戾气瞬间便平复了下来。
薛时野也贴着他耳边:“好。”只看你。
说罢,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彼此,两人周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把其他人都隔绝开来,仿佛忘了时间。
及至快到正殿前,薛时野才把人放下来,手却还牢牢牵着安连奚。
明康帝瞧见了,打趣道:“老三这是怕奚儿丢了不成?”
薛时野偏头,“嗯。”
明康帝现在已经慢慢适应了自己的三儿子愿意给予自己回应,仍是禁不住被他如此正经地回答逗笑。
伴随着帝王的大笑,高公公高声唱和,“皇上驾到——!”
整个大殿都回荡起了他的这句话,基本入座的众人纷纷看向殿外。
所有朝臣只见帝王龙行虎步而来,身侧伴着六皇子,以及岐王携岐王妃,纷纷心思各异。
这么重要的场合,陛下只带了岐王和六皇子,或者说,对方带上了这两位殿下,难道是……
在心思各异的众人间,唯有一人,目光略显惊诧地盯着那边。
乌格查苏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安连奚身上,而后落到了他和另一人交扣的手上,抬起了眉毛。
他又看了眼薛云钦。
这个人,应该是岐王吧。
先前觐见大承帝王的时候,乌格查苏看到过对方。
原来那个小美人不是六皇子的,而是岐王的……听闻,大承的岐王已迎娶了王妃,思及此乌格查苏唇
角的笑意加深,显得更加玩味了起来。
比起他们易北部落,父子都可以拥有同一个女人或者男人,大承似乎还没有开放到这种地步。
所以……六皇子其实觊觎着自己的兄嫂。
乌格查苏差点笑出声来。
有趣,实在有趣。
说不得,他还可以跟这位六皇子有些合作。
想到这里,乌格查苏的视线更加不加掩饰地朝安连奚身上撇去。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若是能弄上手……
这般想着,等到明康帝走向上座宣布宴席开始时,乌格查苏当先便站起身,先说了一番恭维的话,“能够被大承庇佑,是我易北部落之幸。”
话落,乌格查苏拿起桌上盛满酒水的大碗一口饮尽。
明康帝虽看出此人有些心机,但见他如此豪放,亦龙心大悦。他端起酒杯,末了觉得不够重视让高公公换上了大碗,跟着举起来,“朕也敬易北一杯。”
说完这句,明康帝也仰头大口喝完了一杯酒,面色渐渐发红。
席下重臣见陛下如此,全都放开了胸怀畅饮起来。
恰在这时。
乌格查苏又端起一大碗酒水,绕过满殿歌舞,径直朝着岐王走去。
瞥见这一幕的众臣纷纷转眼看去。
心说这个易北部落大王子到底是番邦人,初来乍到尚不清楚这形势,竟然敢贸然靠近岐王殿下。
薛云钦也跟着望过去,指尖摩挲着杯沿,倒想看看这位大王子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乌格查苏走到了薛时野桌前,“久闻岐王大名,可惜没什么机会见面,如今机会难得,岐王不若与乌格查苏喝一杯?”
说话间,乌格查苏的视线却是半点没有遮掩地落在了坐在薛时野身侧的安连奚身上。
薛时野眸光微暗,“滚。”
乌格查苏脸色一变,“岐王你这是不给我易北面子?”
说到这里,乌格查苏仰起头爽朗一笑,“岐王不给便不给罢,让岐王妃陪我喝一杯也是一样。”
此话一出,满殿皆寂。
谁不知道岐王最宠岐王妃,这个乌格查苏是不要命了吗!
薛云钦差点要被乌格查苏这蠢物给气笑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闹起来吧。
让这个疯子发疯,出尽洋相,让他永远失去争夺储君之位的权利。
一杯酒下肚,明康帝微醺地看着下方的歌舞,及至乌格查苏这番话出来,他的酒也醒了,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安连奚亦没想到,乌格查苏竟然是冲着他来的。
是了,这个人应该是从在午门开始就盯上了他的,然而对方为什么会盯上他……
安连奚百思不得其解,看着桌对面的乌格查苏不发一语,垂在桌下被薛时野紧捏在掌心的那只手微微一动,反手把人握住了。
他正待开口。
乌
格查苏便已继续道:“岐王妃,请?”
他笑得邪肆又张扬。
在他们易北,妻妾是最低贱的附庸,即便荣宠再盛,放到现在的场面来看,不过一个用来取乐的玩意。
连大承的帝王都愿意给他一分薄面,没道理岐王会不给。
乌格查苏并非无脑之人,大承的皇帝正在挑选继承人,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岐王但凡有些头脑,都不会与他起冲突。
再者,只是一杯酒水而已。
喝了也就喝了。
倘若岐王真的为了一杯酒水和他有了嫌隙,岐王的其他那些兄弟想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就拿那个六皇子来说,一定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事实上,乌格查苏想得十分全面,在场的几位皇子全都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一幕,巴不得岐王和对方打起来。
老三不是自诩得宠吗,要是真的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和易北部落的大王子起了冲突,怕是父皇都保不了对方了吧。
怎么说现在易北部落也算是大承的附属国,对方愿意献上无数珍惜宝物求得大承庇佑,已经足以让他们以礼相待,方可彰显他们大国之风。
安连奚眉头紧拧,“乌格查苏王子殿下,这酒、”
他正要拒绝,就发现自己的握着的那只手陡然抽离。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只见岐王一个闪身便从位置上跃起,直接便掐住了乌格查苏的脖子。
不过眨眼间而已,众人心中对岐王的身手有所惊叹之余,全都吓傻了眼。
“岐王!”
“岐王殿下……”
“王子!”
乌格查苏被猛地掐住脖颈,整个人被一股猛烈的罡风撞飞出去,直接倒地,偏偏掐着他的那人依旧未公开手。
窒息感顷刻便浮现心头,乌格查苏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大掌止不住去掰对方的手,却发现他居然丝毫撼动不了对方。
好大的力气。
向来有草原第一猛将之称的他对上这人竟丝毫没有胜算。
乌格查苏撩起眼,只见掐着他的那人双目赤红,眼底浮现出的癫狂神色让人窒息。
这个人……
是个疯子。
乌格查苏终于明白,六皇子那种看起来和他是同类的人,竟然会被这个人压下一头。
是了。
人怎么斗得过疯子!
乌格查苏硬朗的面庞已涨的通红。
与此同时,两个易北的使官走到中.央,“大承陛下,你们的王爷太过分了!”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大承的臣子皆面面相觑。
原本他们觉得岐王太过偏激,可在听到这两人的最后一话时全都静默下来。说到底,这事应该是易北部落的大王子挑起的才是,对方完全是自找的。
众人抬头上望,明康帝高坐首位,脸上的神情不辨喜怒。
安连奚也是这时才回过神来,急急喊了一声,
“薛时野!”
清越的嗓音穿透殿内嘈杂的乐声入耳,薛时野眼中的血红悄然褪去,乌格查苏只觉下一秒自己就要窒息了,脖颈间的那只手却蓦地撤去了力道。
身前有阴影笼罩而下,刚才掐着他的人已然站立起身。
薛时野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开始不断咳嗽的乌格查苏,眼神睥睨,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手帕,慢条斯理的开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过去。
乌格查苏捂着脖子,侧着脸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仰起头,撑在地上。望向身前仿佛一瞬之间恢复理智的人,浓密的长睫下掩着幽光。
“本王的王妃,岂是你能够命令的。”
薛时野一字一句,神色淡漠,那毫无一丝起伏的眸子像是在盯着一个死物,仿佛在说‘你算什么东西’。
乌格查苏狠狠咽了口吐沫,勾指擦了擦嘴角。
这时,刚才发言的两名使官连忙过来扶起他,“大王子。”
其中一人对着明康帝道:“大承陛下,您必须给我们王子一个交代,给易北一个交代!”
这是,安连奚也从位子上走下来,薛时野丢掉脏了的手帕,握住他的手,触之指尖微凉。
他温柔低语,“吓到了?”
安连奚摇头。
薛时野勾了下唇。
他的小乖不会被他吓到。
安连奚说:“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让站在他面前还在跟明康帝要说法的两名使官险些岔气。
殿内的歌舞适时停了下来,因而安连奚的声音也传进了其他大承臣子们的耳中,听清楚他的话后,全都是一脸的牙酸。
到底是易北部落的大王子有事,还是岐王有事啊。
难怪岐王如此维护,却原来岐王妃也是完全地站在岐王这边的。
易北部落的两名使官愈发叫嚣得厉害,指着安连奚,口里叽里咕啦开始说起番邦话。
乌格查苏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安连奚。
目光往殿内一瞥,薛云钦果然也正看着这边。
这种明目张胆,完完全全的偏爱。
看得薛云钦一阵眼热,直想把人夺过来。
“大承陛下……”
其他大臣见状,接着就有一人站出来,是一名言官,“陛下,臣以为岐王殿下、”
就在这时,一直未发言明康帝倏然开口,打断了那名言官的后话。
“交代?”
明康帝目光直直落在易北部落众人面前。
乌格查苏抬起眼,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个大承帝王似乎并没有要给他们交代的意思,倒像是……
“你们想要什么交代?”
明康帝起身,垂眸看着殿中的闹剧。
“不过是一个番邦王子,也配叫朕的堂堂大承太子妃敬酒?”
在听到前半段时,乌格查苏目光暗了下去。
而明康帝的后一句话,无疑让殿内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安连奚滞了滞,去看身侧。
薛时野神色淡然,捏着他的指尖,似在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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