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连奚不知自己怎么又睡过去了,一觉醒来便是次日清晨,薛时野亦刚醒,正在穿衣准备上朝。
如今他已贵为太子,自是不可太过懈怠。
特别是乌格查苏还未离京这段时间,听闻对方有意等到开春后再回易北,说是想再多见识见识大承的风土人情。
另,对方与六皇子那边的走动也颇为密切,对外宣称是因初来乍到就是由六皇子接待,自然关系较为紧密。
不过六皇子府上近段时日倒是异常安静,反是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那边,动作频出。
薛时野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倒是饶有兴致地想看看他们最后能掀出什么浪来。
感觉到身后之人气息微变,薛时野整理衣襟的指尖微顿,侧过身去,看见慢慢睁开眼的人。许是被窝里实在太暖,脸颊都染了层粉色。
他低声道:“不再睡会?”
安连奚撩起眸子看他,“已经不困了。”
昨日他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了,但应该是睡了很久。
薛时野闻言便‘嗯’了一声,末了转过身来,微微压低了身子,“不睡便起来用早膳。”
安连奚点了下头,接着就被薛时野从被褥中捞了出来,他拧拧眉毛,“冷。”
已是冬日的天气,早晨没有什么阳光,房间里有些凉。
薛时野把他往怀里拢了拢,又去拿衣服给他套上,“吃完早膳便回来躺着,不要出去。”稍后他让人把房间里的地龙烧上。
安连奚蹭了他一下,“知道了。”
可能是大病初愈,安连奚觉得自己更加不想动弹了,而且外面真的冷。他看了眼薛时野,嘟囔道:“你也要多穿一些。”
薛时野吻了吻他眉心,“知道了。”
早膳期间,薛时野问他,“昨日工部侍郎递了拜帖,太子妃可要见见?”
安连奚想到昨日好像就是薛时野提到了那个徐知府,他听了一半睡过去的,原来对方要见他,“那就见见吧。”
薛时野颔首,看着他吃完早膳才去上朝,“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安连奚乖乖点头。
薛时野便朝外走去,“看好太子妃,若有什么事,直接让暗邢来宫中。”
张总管点头,“老奴知道。”
最近太子妃才刚病了一场,太子也是见这两日对方稍有好转才开始重新去上朝,但临走前每每都会同他嘱咐一番。即便他不说,张总管也是半点不敢疏忽的。
薛时野说罢便径自往府外走去。
安连奚听到外面的动静,行至门边,“太子走了?”
张总管见他过来,道:“太子妃,这里凉,您快进去。”
安连奚顺势往里面走了几步,张总管随之进门,“张总管,麻烦你再给我找一些上次的那些黏土。”
上次病得突然,答应要给谢景做的小人还没做好。
张总管一听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笑着应了,“太子妃手艺真好,听闻陛下收到后都赞不绝口,朝阳宫御书房都摆上了。”
那次宫宴回来前,安连奚让张总管把东西转交给了高公公,当然,对方也有一份。
安连奚眨了下眼,“父皇怎么摆出来了啊……”
朝阳宫、和御书房那是什么地方,居然把他随手雕的小人给摆在宫殿中了。不过话说回来……薛时野把他雕的小人放在哪里了呢?还有上回的生辰礼,他都没见着。
张总管又笑说了几句,给他找来了黏土,顺便问了一嘴能否再旁看着,“奴才也想看看太子妃的手艺。”
安连奚没有拒绝。
张总管便站在一边望着他摆弄了一阵,倏然开口:“太子妃,这个是少将军吧?”
上回谢景请太子妃出手时他也是在的,只是没想到,太子妃这病才刚好就想着兑现承诺了。思及此,张总管不由感慨。
安连奚点了下头,但是很快他又开始动手做起了别的。
“这个是……太子?”
安连奚笑了下,“对。”
上回他就想了,再做一套薛时野的,只不过刚做完一个,他就有些犯困。
屋子里地龙也烧起来了,周遭的温度适宜,安连奚刚捏完一只小手,头便往前点了点,差点栽倒。
张总管‘哎哟’一声,“太子妃不若先休息一二,稍后再继续?”
现在这个时辰,确实容易犯困,也就是他现在站着,没那么容易打瞌睡。
安连奚晃了晃神,迷糊了一会方才回道:“……好。”
净完手,安连奚这才慢慢蹭到了榻边,躺了上去。
他睡的是外面,一般是薛时野睡的地方,被褥间全是对方的气息,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安连奚很快便陷入了酣睡。
一直睡到薛时野回来。
安连奚感觉自己躺在熟悉的地方,心念一动,跟着醒来,他正躺在薛时野的怀里,“你回来了?”
薛时野捏捏他的脸,“回来了,起来用午膳。”
安连奚坐起身。
薛时野:“听张总管说,你今日又在做那个?”
安连奚:“是黏土。”
薛时野从善如流,“黏土。”
安连奚点点头,被他抱着往外间走去。薛时野步伐沉稳,怀里满满当当,淡淡的馨香萦绕鼻端,说不出的满足。
“做了我的小像?”
安连奚一听就知道,这才是薛时野的重点,“我还做了谢景将军的。”
话落,安连奚感觉掐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禁不住在他怀中扭动了一下,“你做什么啊!”
薛时野挑眉,“小乖不听话。”
安连奚皱起眉头,“哪里有?”薛时野又在乱说话。
薛时野道:“让你好好休息。”结果弄了黏土,把自己给累得睡着了。
闻言,安连奚默了默,“其实那个不费事的。”总不能让
他吃完了睡,睡完了再起来吃吧,那跟猪有什么区别。
他这么想着,嘴上也无意识地咕哝了出来。
薛时野轻笑一声。
安连奚耳尖热了热,“你不许说我!”
薛时野几乎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心知自己再说下去便要把人惹恼了,于是道:“好,不说。”
两人坐到一起,开始用午膳。
安连奚看着一桌子菜,忽然又觉得没什么胃口了,“不想吃。”
薛时野知道他是最近病久了,可能影响了胃口,“吃一点。”
安连奚张了张嘴,瞥见薛时野紧皱的眉头,便松了口,“那就用一点。”
因为上回的事,薛时野憋了许久没碰他。
即使夜里两人睡在一起,支愣了半天硬是没有多做什么,这两日他身体也好了,对方依然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想法。
安连奚知道薛时野这是还在为那次他受凉的事折磨自己呢,也不忍看他这样,硬着头皮吃了几口。
薛时野心下一悸,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了句:“待午时过,徐赫就要入府了。”
徐赫,即徐知府,听到他这话,安连奚顿了顿,又多喝了小半碗汤。总不能让人过来的时候自己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太子妃也是要面子的。
薛时野见他喝完汤,唇角翘了翘。
安连奚放下碗,就听到薛时野说:“嘴角有颗饭粒。”
“嗯?”安连奚摸了摸嘴角,没有。他心道自己才吃了几口饭,怎么还沾到嘴角上了。
薛时野:“还在。”
安连奚:“哪呢?”
薛时野点了点自己的唇边,安连奚顺着他指的位子去碰,依旧没有找到那颗饭粒,索性放下手,“你帮我。”
说罢,安连奚把头凑了过去。
薛时野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倾身过去,在安连奚略显茫然的表情中,含住了他的双唇。
安连奚瞪大眼睛。
太子学坏了!
“骗子!”安连奚被他放开时,脸都是红的,往后仰了仰,用指控的眼神看向对方。
薛时野一笑:“太子妃说的是。”他本来就是骗子。
安连奚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撇了撇唇,不说话了。
两人用完膳没多久,就有下人前来禀报徐赫到了。
薛时野抬了下手,“宣。”
安连奚和他并坐上首,一只手还被对方握在掌心把玩,一根指尖一根指尖地用捻着,动作亲昵又自然。
待徐赫进来,安连奚想抽回手,结果不出意料的,抽动。他转眼瞥了眼薛时野,薛时野唇边噙着抹浅笑。
“见过太子,太子妃。”徐赫掀起眼帘,看到两人举止亲密也不以为意。
这是当初他在南境时便知道的事,太子为太子妃给全城施粥一事至今让他记忆犹新,且入京这段时间徐赫又听闻不少事情,如今整个大承谁人不知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
“徐侍郎请起,”薛时野道,“坐。”
他对这个徐知府印象不错。
早在他们南下回来时,明康帝的调令就已经传到了南境,而徐知府却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入京。薛时野手底下的影卫调查到,对方安排好了南境的一切事宜方才进京述职,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好官。
有才之士向来可得掌权者的青睐,更何况徐赫这种有真正抱负,又尽忠职守的。薛时野近日来也确实收到了对方想要为他效力的信号。
不过对此,他还有待考察,看看此人有没有真本事。
安连奚见徐赫坐下后便将视线投了过来,礼貌地同对方弯了弯唇,“好久不见,徐侍郎。”
徐赫拱手,“承蒙太子妃记得卑职。”他对这位太子妃的感官极好。上次南境中他就看出太子妃仁善宽和,未来大承有这样一位肯为民考虑的国母,实乃大承百姓之幸。
察觉到对方向自己释放的善意,安连奚也便多问了几句南境那边的情况,徐赫亦知无不言,心下更加感到有几分信服。
而据他观察,明康帝宠爱太子,且太子手段亦十分了得。如此一来,他若要选择主公效力,非太子莫属才是。
几人又说了几句,薛时野便带徐赫去书房密谈。
安连奚一个人在正厅待不住,有些冷,接着就朝房间里走去。
张总管道:“太子妃以为徐侍郎此人如何?”他也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心知这位徐侍郎为何一来便直奔太子麾下。
安连奚‘啊’了一声,“他?很好啊,是个好官。”且还十分有能力,不然也不会成为六皇子最得力的干将,最终官拜宰相。
张总管有心捡着些话题和他多说几句,加之这太子府中没有什么事好隐瞒太子妃的,遂直白道:“徐侍郎似乎应该是想投入太子麾下。”
闻听此言,安连奚脚下猛地一顿,“投、投入太子麾下?”这人不是应该跟随六皇子吗?
见他惊讶,张总管又笑说:“太子妃何必惊讶,依老奴看,这个徐侍郎怕是冲您来的。”
安连奚有些懵,“什么?”
冲他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张总管言道:“听说徐侍郎在南境对太子妃您颇为推崇,将您和太子的事迹宣扬得人尽皆知。”
徐赫是真正的为民着想,对当初安连奚和薛时野的做法自然也推崇备至,时不时便向民众提上一嘴,让南境的百姓有一颗感恩太子与太子妃的心。
安连奚听得一脸恍惚,原来,还能这样吗……
原本的剧情线中,六皇子一路过关斩将、顺风顺水,前有徐赫,后有汪曾韫。
而现在,薛时野被封为太子不说,连徐赫,未来的徐相也都转投薛时野麾下。一切的一切都让安连奚感觉猝不及防的同时,还有点玄幻。
听到张总管说的,安连奚小声道:“我也没做什么啊。”
他只是救济了一个可怜的小孩。
说到底,还是徐赫
此人爱民如子(),所以才会觉得他的举动有多么伟大。
安连奚感到受之有愧。
张总管摆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您说的是哪里话。”
两人说话间回了西苑。
安连奚刚进门就被屋里的热气拂了满脸,感觉舒服多了。温木给他端了碗乌鸡山药汤过来,早上就炖好的,因为安连奚没怎么用午膳,此时端上来暖暖身子正好。
“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少爷这么怕冷可怎么办啊……”温木表情担忧。
安连奚接过汤,抿了一口,“这有什么,我不出门就好了。”屋子里有地龙,温度适宜,刚好他窝在房间里也哪都不想去。
温木低声提醒了一句,“马上冬至了,少爷。”
安连奚抬了抬脸。
温木:“祭天。”
冬至将近,自来帝王便会在这一日携臣前往圜丘举行祭天大典。
安连奚对这些还真不清楚。
眼下距离冬至还有将近半月,届时想必会更冷,光是想想就让安连奚感觉到了艰难。
安连奚放下碗,窝到了小榻上。
温木举着才刚喝了几口的汤碗,有些犹豫,“少爷,你再喝几口?”
安连奚拧着眉头,“喝不下了。”
温木正要再劝,安连奚拉着毯子盖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对着温木,“我想睡了。”
见他这样,温木叹了口气:“少爷,你才刚睡醒。”稍微用点脑子就知道,肯定是因为不想喝汤才这么说的。
安连奚不说话了,只眼巴巴望着他。
对上他清透的目光,温木心头动了动,有些无奈,“好吧,那少爷您休息。”
安连奚扬起嘴角,终于拉开了毯子,目送温木出去。结果对方才刚走几步,薛时野就进门了。
看见温木手中还剩大半的汤,薛时野目光一扫,落在陷入毯子里,将自己整个都包住的人,心中失笑。
“太子殿下。”温木对他躬了躬身。
薛时野淡淡道:“下去吧。”
待温木一走,房门在薛时野身后合上,屋内光线很足,安连奚眨眨眼,望着逆光朝自己走来的薛时野,只觉喉/间莫名有些干/涩。
安连奚没话找话道:“太子,你们谈完事情了吗?”
薛时野慢慢踱到小榻便,低低看他,“嗯。”
安连奚看向近在咫尺,俯视而下的人,无端有种危机感。
薛时野在面对他时向来都会把他放在高处,而自己则仰视着他。因而安连奚鲜少有这般需要仰视才能看见对方的时候。
许久不曾如此,骤然间转换了视角。
安连奚只觉自己像是被盯上了,后颈被揪住,动弹不得。
“你别这么看我啊……”安连奚嗓音都低了下来,眼睫不住地眨动着,目光闪躲。
薛时野现在的眼神……
好奇怪。
但是又让安连奚有种直觉,就好似,他知道对
() 方会做什么。
然而,内心对此却没有半分抗拒的情绪,甚至于……隐隐有些期待。
是因为时间相隔太久了吗,安连奚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主动想要的一天。
正在这时,薛时野在小榻边蹲了下来,“那这样看?”
安连奚偏头望着他,和他轻视。
薛时野看他,轻唤道:“小乖。”
安连奚应:“嗯。”
声音轻飘飘的,不仔细听似都能将这一声忽略掉。
但是薛时野听见了,他弯了下嘴角,“小乖,脸怎么红了?”
骤然听到他问话的安连奚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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