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快到午时,西苑依旧没什么动静,下人们早已习惯,只是这一次距离上一回两位主子这么晚还没起的时间有些久。
张总管来了看过后又走,顺便带着前来伺候的温木。
“张总管……”温木犹豫地看了眼院子。
不是说少爷有了吗,为什么太子还……
张总管轻咳一声,“理解一下。”
这回都隔了那么久,可不得好好疏解疏解。
温木驻足片刻,还是跟着离开了,后者安抚道:“殿下有分寸。”
平日里太子可是恨不得把太子妃捧在手上疼着宠着,就算再怎么憋,应该也不会太过。
温木点点头,“我知道的。”
他只是担心少爷的身体会受不住,还有小少爷。
张总管乐呵呵的,脚下一转,问:“要不要跟我去林婆婆那边看看,昨日她可是从库房里取了不少布匹,准备给孩子做衣服。”当然,钥匙是去找王妃拿的。
虽说太子府不缺衣服,也可从内府那边取来,但身为太子身边的老人,林婆婆自然是想出一份力,张总管夸耀道:“林婆婆年轻时的那个手艺哟,可是京中最好的绣娘。”
一边说,张总管还竖了个大拇指。
温木心里也有些意动,清秀的脸上带着几l分期盼,“我也可以一起去帮忙吗?”
他也想给少爷的孩子亲手做点东西。
张总管当然没二话,“那敢情好,走走走,快过去看看。”左右西苑现在也不需要他们伺候。
说罢,两人一路往偏院去了。
西苑厢房内,安连奚幽幽转醒。
床幔并未撩开,眼前是一片昏暗,但他仍能感觉到,置于腰间的那只大手。
昨夜,就是这双手,无数次托着他沉浮。
应当是察觉他气息上的变化,薛时野略带几l分哑意的嗓音也跟着响了起来,“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安连奚一听就委屈了,“我腿疼。”
薛时野声线微沉,“再上一次药?”
昨晚是上过药了的,但是安连奚的皮肤实在太嫩,即便他有所克制,不断变换着地方,也还是被磨红了大片。
安连奚把自己缩起来,闷声道:“我不要。”
薛时野知道他是怪自己昨日耍无赖的事,心里有些好笑,但面上却不露一丝,哄着道:“小乖要上药。”
安连奚扭过去,背对着他,“你走开。”
他没想到薛时野居然还能说话不算话,都说君子一言九鼎,何况对方还是太子。
结果还不是说话不算话。
说他无赖真的一点都没错。
安连奚决定暂时先不理薛时野。
然而,薛时野又怎么会真的放着他不管。
安连奚才刚转过去,就被薛时野捞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他,温声细语道:“小乖不气,都是我混账。”
听到他开始自己骂起了自己,安连奚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但有很快压了下去,顺着他的话也跟着说了一句,“对,你混账。”
薛时野也跟着勾起唇,仗着他现在背对着自己,眼里的笑意分毫不加掩饰,“嗯,我混账、无赖。”
安连奚听着他说,声音里也带了点笑,“还有呢?”
薛时野忍不住把他用得紧了紧,“小乖说呢?”
安连奚沉吟,“混蛋?”
这是他之前就给对方盖的章,薛时野刚刚好像忘了说。
薛时野无声一笑,补充,“我混蛋。”
“还是个大骗子,讨厌鬼……”安连奚一口气把薛时野身上的标签又说了一遍。
薛时野一边听,一边重复,而后问:“现在可以上药了?”
安连奚被他哄高兴了,“那就上吧。”
薛时野压下喉头涌出的笑意,声音尽量平静道:“好。”
话落,他起身,撩开帐幔,屋子里的光线也便透到了床榻间。
安连奚这才翻过身,一下就看清了薛时野眼中还未散尽的笑意。
自己骂自己还这么高兴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薛时野把他从被褥中抱起,“先穿衣服。”
安连奚点了下头,又有点迟疑:“不是上药?”
薛时野笑着看向他,“没说要穿裤子。”
安连奚一下子就懂了,耳尖一热。
薛时野目光微动,遂又补充一句,“怕你冷。”
说完,他就去把衣服拿过来,给他披上,接着又去取药膏。
安连奚看着亵/裤被拉下去,露出了大片被磨/红的肌/肤,一直到小腿都有些微红。
“疼吗?”薛时野沉声开口。
他也是真的没有办法。
安连奚见他眸光微暗,知道其实不怪对方,“其实已经好多了。”
这话是真的,只是看起来,一整片红的有些触目惊心罢了。
听完他的解释,薛时野只‘嗯’了一声,他是真的混账。
安连奚任由他给自己上药,“你快点啊。”
薛时野抬眼看了看他,“好。”
直到两人弄完,也过去了两刻钟,安连奚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能是身体太习惯这个人的触/碰,每次薛时野碰过来,特别是没有任何布料的阻隔,安连奚都觉得十分怪异,具体却又说不出来。
见终于好了,他才脸色通红道:“现在可以穿了。”
薛时野看他,“可以了。”
安连奚低了低眼,看着半蹲在床榻边的薛时野,“那我自己来。”
薛时野定定凝视他一瞬,“好。”
什么时候可以逗,什么时候不可以,他还是清楚的。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薛时野知晓现在不是自己可以放松的时候,加之……方才他也讨到不少便宜。
安连奚看着薛时野去给他拿棉裤,因
为现在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加上自己又不抗冻?()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薛时野恨不得把他裹成球,不过穿上后也确实不冷就是了。
在等他拿裤子的间隙,安连奚把亵裤穿好,又看了眼薛时野,“你转过去。”
他的目光落在薛时野手上,骨节分明,根根修长。
安连奚视线一掠而过,很快收回,抬眼和薛时野的眼神相撞。
薛时野无奈,“嗯,转过去了。”
他把棉裤递给安连奚,直到两人都穿戴整齐,薛时野命下人送水进来,刚洗漱完。安连奚靠在窗边,从打开了一条缝的窗棂边往外望去,忽而眼前一亮,“你看!”
一边说,他还一边伸出手去拍打身边的薛时野,“是下雪了吗?”
大片大片如棉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落下,映入安连奚眼帘。薛时野先是看了看他,眼神流连过那双充斥着喜悦的晶亮眸子,而后才看向外面,“是。”
安连奚高兴坏了,“下雪了,下雪了!”
薛时野好笑地抱住他,“以前没见过雪?”
安连奚点头,回答得干脆,“见过,但没摸过。”而且他见过的也都是小雪,还是那种下完一场雪,最后连小雪球都凝聚不起来的雪天。
“想摸?”薛时野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安连奚再次重重点了下头,“想!”
说完,他盯着薛时野看,“你说过要给我玩的,这次不能说话不算话。”要是又像昨晚那样,他就要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薛时野挑了下眉,“小乖还记着?”
怎么可能会忘记,安连奚也跟着他挑眉,“你又想赖账?”
送午膳进门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两个却都竖起了耳朵听,原来他们太子还会跟太子妃赖账,可真是稀奇。
薛时野笑着捏捏他腮侧,轻声开口:“不赖。”
安连奚仔细观察一番他表情,末了满意地翘起嘴角,“不赖账就好。”
“用膳。”薛时野把他抱到桌边。
“等一下就去玩。”安连奚被他抱着,环着他脖颈接着说。
薛时野:“下午,现在才刚下。”
安连奚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现在雪才刚下下来,并不多,即便是他想玩也不能怎么玩。
但机会只有一次,安连奚可不觉得薛时野去给他第二次玩雪的机会。
安连奚满心期待地等着下午,他还想着要不要把温木、映恬和映红叫上,这样就可以一起打雪仗了。
不过他还要小心点宝宝,不能让宝宝受伤了。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直到下午,安连奚看着薛时野命人从院中的树叶上端着盆把雪弄到盆里端进屋时,倏尔就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你这是耍赖!”安连奚道。
说好了的让他玩雪,结果是让人把雪端进来,让他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玩,没多久可能就要化了。
薛时野笑了下,“小乖
() 也没说不能这样。”
安连奚确实没说过要怎么玩,但是没想到薛时野会让他这么玩,当即气得眼睛都要红了。
薛时野连忙把他往怀里揽,“小乖不气,院外还下着雪,不安全。”
安连奚只是被薛时野的操作给弄得有些说不出话而已,情绪上也是有些小小的不开心,“我知道的。”
外面下着雪,地面上一定是滑的,出去肯定会滑倒。
侍立一旁的温木还想帮着太子劝自家少爷两句,却听安连奚低声开口:“我也怕摔,这样宝宝会受伤。”但是他也只是有一点点想玩而已,薛时野都答应他了。
薛时野顿了下,抱着人起身。
安连奚错愕地望向抱着他就朝门口走去的薛时野,“你做什么?”
薛时野:“就这么玩。”他抱着。
安连奚‘啊’了一声,盯着薛时野的侧脸,对方的五官轮廓是他见过最完美的,像是完全照着他喜欢的模样长。此时表情有些淡,安连奚看得心下一悸。
就听薛时野道:“我也怕。”
说话间,薛时野抱着他走到了门口,安连奚看他,听着薛时野说完了下半句。
“但我只是,怕你会受凉。”
他嗓音是惯常的语调,有些疏冷,然而掩藏在底下的炽热却像是能把安连奚烧穿。
“嗯……”
安连奚耳朵红红的,“我知道。”
薛时野又让人拿了大氅过来,脚步沉稳而有力,带着人走进了还在落着雪的院中。
两个人站在雪地里,身影几l乎融在了一起。
安连奚被薛时野抱着走到了树下,他伸出手,就被指尖触上的寒凉给冻了一下。
薛时野看着他动作,眸子敛了敛,薄唇微抿,却未开口说什么。
安连奚捏了个小人出来,动作很快,唇扬得高高的,“你看。”
薛时野视线扫过他红透了的指尖,喉头滚了下,想说什么,最终却也没出口,只颔首道:“好看。”
安连奚低下眼,“那我们回去吧。”
薛时野略有些愣怔,“什么?”
安连奚软声开口:“回去呀,我手都冻红了。”
他看着薛时野,把手放到他眼前,好让他看清楚。
薛时野看清楚了,心头微动,“嗯,回去。”
说完,他朝房间走去,安连奚顺势窝进他怀里,“薛时野。”
“嗯。”
“手冷。”
“回去、放我怀里。”
下一刻,一双凉冰冰的手从领口处钻了进来,冰凉瞬间侵袭了薛时野脖颈。
安连奚笑起来:“冰不冰。”
薛时野抬了下脸,看见他眼底的狡黠,心念一动,颠了颠怀里的人,吓得安连奚一下子抱住他脖颈不敢动了,才道:“冰。”
安连奚:“你故意的!”
薛时野轻笑:“小乖不也是故意的。”
闻言,安连奚哼哼两声,重又靠到他肩头,“薛时野。”
薛时野:“嗯。”
安连奚低了低眼睫,“我很高兴。”高兴对方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高兴他什么都以他为重。
薛时野好像把一切都给了他。
薛时野勾唇:“高兴就好。”
安连奚也应了声:“那我下次还要玩。”
薛时野:“那我下次还抱着你玩。”
安连奚开心了,“嗯嗯!”
京城的这场雪一连下了许多日,及至雪停后的次日,明康帝才带着人浩浩荡荡出宫,先是来了趟太子府。
“今日梅岭之行,奚儿也去?”明康帝看着安连奚脸色比上回入宫时又好了不少,便问了一句。
今天不止是他,朝中一些老臣也在随行之列,皇子们更是不必多说。
以往这个时候,薛时野是不会去的。
安连奚听到要去赏梅,前两日他就听到张总管科普过梅岭,每年这个时候,梅岭上那连绵数十里的红梅就是京中人士争相前往赏景的地方。
“要去!”安连奚不等薛时野说话,就已率先回答了,然后眼神亮晶晶地去看对方。
这才刚下过雪,不只有红梅可以欣赏,雪中赏梅这等雅事,安连奚也很想参与。
明康帝弯弯眼睛看向薛时野,“那太子呢?”
虽说知道安连奚去就代表着薛时野亦会前往,但身为人父这么多年,明康帝有几l回可以拿这个儿子打趣,眼下自然是见到机会就要抓住。
薛时野对上安连奚清澈透亮的双眸,无奈转头,又去看明康帝,应道:“儿臣也去。”
明康帝顿时开怀大笑。
“好啊,去,都去!咱们一家也都去。”
说这话时,明康帝特意看了看安连奚,笑意更盛,率先走出屋去。
安连奚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咱们一家’可不是只单指明康帝跟他和薛时野,还有他腹中的宝宝。
爷爷也很爱宝宝呢。
安连奚垂眼看了下自己的小腹,禁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下一秒,手背上落下一双微热的大掌,他抬眼,就见薛时野也伸出手。
“你摸我干嘛。”安连奚嘟囔道。
薛时野笑了声,“我摸宝宝。”
安连奚鼓着脸望过去。
薛时野立刻改口,“摸小乖,小乖让我摸摸。”
这话听起来更加不像样了,安连奚抬脚就往门口走,准备跟上明康帝。刚踏出去就被薛时野抱了起来,两人一齐朝门外走去。
安连奚靠在他肩膀上,轻声在他耳畔说道:“你可要小心点,不能把我和宝宝摔了。”
热气拂过耳畔,薛时野喉头攒动,“知道,便是摔了我,也不会叫你二人有事。”
安连奚嘴角扬了扬,还是忍不住说:“你就这么确定,两个人?”万一是双胞胎呢。
薛时野默了下,“嗯
,一个就够了。”
两个太过辛苦。
安连奚知道他的想法,也不说话了。
事实上,前两日段神医过来给他诊脉的时候,趁着薛时野不在,对方还和他说了一件事……
薛时野竟然私下里找段神医,让对方给他配制丹药,是可无后的丹药。
也就是说……
即使之后二人再同房,他也不会再怀孕了,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还能不再怀一次。
安连奚至今还记得段神医提起此事时脸上带着的满意微笑。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也不枉他一直待在这太子府。
安连奚知道这件事后,心底说不触动是假的。
对薛时野而言,这个孩子根本就是意外。
他既认定了安连奚,便知道自己不会有后,甚至于他还曾想过,日后即便他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可以从宗室中挑一个孩子过继。
安连奚不知道他的想法,“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薛时野:“小乖生的,我都喜欢。”
安连奚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回答,挑了挑嘴角,不再继续追问。
两人离开太子府后上了马车,跟随御驾一道前往梅岭。
一路上,队伍逐渐扩大,街道上三两行人纷纷避让,目送这浩荡的车列出了城门。
马车只行了一个时辰,梅岭就到了。
薛时野带着安连奚往一处小亭子走去,今日梅岭的人实在太多,他们就不往人多的地方凑了。
安连奚如愿看到了十里红梅,眼前瞬间一亮。
皑皑白雪中,红梅傲骨连绵了数十里,是这雪中的唯一亮色,他都要看呆了,“好美啊。”
安连奚去看薛时野。
薛时野:“今日不行。”
外面风大,亭中被侍卫用布帘遮挡住,勉强把吹进来的冷风阻隔,一旦出去,那便什么都挡不住了。
安连奚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就玩一下也不行吗?”
像上次那样。
薛时野态度异常坚定:“不可。”
这里不比太子府中,加上接连下了那么多天的雪,即便是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仍让他有些不放心。
安连奚撇嘴,重新欣赏起雪景。
须臾,他笑起来,“那可以摘一束梅花带回去吗?”
光是坐在这亭子里,安连奚依旧能闻到红梅幽幽的冷笑,分外醉人。要是可以带回去,就能放在房间里了,应该能香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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