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员拿了材料,看见江初的证件时,惊讶地挑起眉
,
反复对照几次,
才给出申请离婚声明书。
两人先后填写,数笔之后很快交换。
“离婚协议带了吗?”登记员问。
“带了带了,在这里。”池南暮的律师及时出声,从牛皮纸袋里拿出协议,递上前。
“确认无误就可以签字。”登记员提醒。
江初从办公台上抽出水性笔,唰唰几下,毫不犹豫,平静签字,一语不发。
等江初签了字,池南暮才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钢笔,慢条斯理打开笔帽。
“初初,现在签了字,你就不能再反悔。”
“我才不会反悔,倒是你,不签婚前协议,小心以后我把你账户里的钱都坑走。”
笔尖触到纸面之前,倏地停了。
幻听第二次出现。
池南暮定住手,脑海里出现某段记忆,同样地点,差不多的时间。
“只要你想,我账户里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他低笑。
江初听了,微微皱起眉,看似在抱怨,实则却是在撒娇,声音温软,“我才不要你的钱。”
“我只是怕你会后悔,”他语气郑重,“签了字,以后除非我死,你都不能同我分开。”
“不分开就不分开。”
“请两位先生抓紧时间,不要闲聊!”他们在办公桌前腻歪,登记员看不下去,着急催促。
“好的好的,对不起。”江初提笔签了字,怪罪地瞪他一眼,杏眼张扬又漂亮。
亲眼看着初字的最后一撇签完,他心头爆出一种剧烈的满足情绪。
仿佛他是沙漠中唯一的旅人,干渴已久,在临死前终于寻到绿洲,这绿洲水澈泉清,甘甜上瘾,仅为他一人独占所有。
他提笔,紧紧盯着“江初”两个字,也在结婚登记声明书上签下“池南暮”。
“池总,池总!”
律师的催促将池南暮拉回现实。
池南暮回神,江初的签字不变,记忆画面里的“结婚登记声明书”,却变成了“离婚登记”。
池南暮抬起头,下意识往身旁看去,画面里江初那双灵动的眼,已经变成一潭死水,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对上视线,江初的眼神变得戒备,像是唯恐他不签字,就此反悔。
笔尖数次落下,点在同一个位置,手就是反常地挪不动,签不下去。
终于,江初耐心到达极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池南暮想做什么。
“池南暮,你现在不签,日后就不要怪我起诉,全平台买水军,让雁行陷到舆论的暴风里。”江初低下声音警告。
闻言,池南暮抿紧唇,忽视心口莫名浮现的情感,重重签字。
签字结束,系统登记,关系更改。
缔结的关系只需要几次鼠标点击,几次键盘输入,两个人就能再无关系,形同陌路。
办公楼外,白冬槿打着伞等,一见两人出来,立刻上前,给江初遮雨,眼睛死死盯着
池南暮,
依旧幼稚。
江初没有说道别,
转了身就和白冬槿往前走。
喻宕从驾驶座下车,主动到后排拉开后座,护送江初和白冬槿上车。
车门关上前,白冬槿探出头,朝池南暮愤怒地喊:“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够了够了。”喻宕按住白冬槿的头,重新推进车里。
关了后门,喻宕向池南暮颔首,无声打招呼,唇角似有若无上勾,似笑非笑。
“少在那挤眉弄眼,赶紧给我开车!”白冬槿按下车窗吼。
“是是是,祖宗。”
迈巴赫飞驰而去,溅起激涌的水花。
“池总?我送你去公司?”律师撑起伞。
池南暮站在原地,凝视远去的车影,没理会律师惶恐的试探,独自上了车。
心头的焦躁愈发严重。
五脏六腑诡异地难受。
情绪,记忆,思想,一切都在失控。
池南暮一路疾驰,没有遵循日程表,油门不停往下踩,差点在雨中超速。
日程上约好明日去医院,但池南暮已经无法忍受。
今天宋凌正好有排班,池南暮没打电话,进了私人医院,直接往办公室走。
“池先生?”宋凌正在看文献,见到池南暮闯进来,有些惊讶。
症状已经在线上沟通过,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失去的记忆在慢慢恢复而已,但池南暮似乎很惊恐。
池南暮肩上沾着雨水,有些狼狈,宋凌抽了张纸,递给池南暮。
“宋医生,”池南暮没有接纸,急切地问,“缺失的记忆,是不是只会在梦里,或者在特定场景下才会出现?”
研究失忆的文献很多,但都不成熟,毕竟人脑复杂,案例再多,也没有个标准答案。
以为池南暮急着找回记忆,宋凌有些担忧。
“不同个体的情况不同,”职业病作祟,宋凌谨慎地答,“对你来说,或许通过梦境的方式慢慢恢复,而不是故意接受刺激的方法,会更加稳妥。”
闻言,池南暮目光一沉,又问道:“也就是说,只要不睡觉不做梦,也不去特定场景接受刺激,那些记忆就不会恢复?”
宋凌没听过这种说法,依旧谨慎,“这......要视现实情况而定。”
“谢谢您。”池南暮点头,只问了几句话就走。
窗外的雨窜流进走廊。
心口诡异的情绪被冰冷结冻。
池南暮走得慢,紧紧盯着前路,眼神逐渐从冷漠,渐渐变成病态的偏执。
只要不睡觉,他就不会梦到江初,就不会让那些记忆恢复。
只要不睡觉,他的人生就能回归正轨,一直可控,在正确的路上继续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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