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首领病房里的呼叫铃在这时蓦地响起。
它不像刚才那般疯狂和急促,平稳的,一下一下地按响,毫无情绪。
这明明是很正常的情景。却在阿塔嘴角的微笑下无端透出诡异的味道。
“不进去吗,森医生?”
白天鹅轻轻扇了扇翅膀,语气柔和,“他现在很安全,也很温顺。绝对不会有威胁的。”
古怪的形容词让森鸥外又条件反射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术刀。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紫色眼睛的医生想。话语的主动权要被夺走了。
白天鹅性格看起来温和,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比她的姐姐更难处理。
森鸥外摊了摊手,叹气说,“不,您知道的,我是个医生,所以有点小小的职业病,忍不住好奇——”
“阿塔小姐,你给老首领的是哪一种永生?”
冥府的天鹅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笑容。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森医生。你真的想知道吗?”
森鸥外镇定地回以微笑:“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阿塔的笑容,越来越深。
走廊吹进来的风似乎停了一瞬,洁白的羽毛落地,又被黑泥悄无声息地吞食得干净,像是一开始就没来过。
“很简单。他被吃掉了,变成了黑湖的一部分。”
……什么?
森鸥外听到了这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的面色僵了一秒,心跳如擂鼓。
“黑湖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黑湖的身体也是他的身体。他跟黑湖共享了永恒的时间,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永生。”
阿塔哀伤地叹了口气,“明明实现了他的愿望,为什么他还不满意地想要大喊大叫呢?”
森鸥外:“……”
他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老首领想要的是健康的身体,可不是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身份还被怪物取代,利用得彻彻底底啊。
那这么一说……森鸥外的心脏直直地往下沉。
老首领落入天鹅双子的手里,他原本的计划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筹谋了这么久,真有点不甘心。
尽管理智明白已无回转的余地,森鸥外还是怀了一丝期冀,进入了老首领的房间。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
明明还是那张脸,那副衰老的外表,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填充了他的躯体,在身体内部慢慢鼓动,眼神是无机质的空洞。
森鸥外不由地想到了被人操控,行动迟缓的傀儡。
老人刚刚写完了一份指示文件,听到开门声,才缓缓地拉起了头颅。
“老首领”说,“医生,来得正好。你来传达我的手谕吧。”
“我和造物主做了交易。我要把港口Mafia一半的产权赠送给她,港口Mafia的人随意她调
用。她将成为港口黑手党的实际掌权人之一,拥有和我平起平坐的权力……”
“这是最高级别的谕令,不接受任何的质疑和反抗——医生,你明白吗?”他的语调沙哑而缓慢。
森鸥外目色发冷地看着“老首领”手中的谕令。
银之手谕,是港口Mafia中由首领亲自颁发,写有持有人姓名和首领亲笔签字的最高指令。
森鸥外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如果不能在这里截断这一步,那他先前做的一切准备都白费了。
要在这时动手吗?
森鸥外问自己,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上了手术刀柄。
刀身偏细窄,锋利的寒光在宽大的白色衣袖间,若隐若现。
正当他下定决心时,门被再度推开的声音响起。
太宰治笑吟吟地走进来,“森先生~算了吧,好时机错过,就再也没有可能改变了。”
他靠着门的位置抱怨,“我其实给你争取了时间的——为此还被库希小姐狠狠揍了呢。”
森鸥外没动:“太宰君,这是你想对我说的吗?”
太宰治的笑容灿烂极了:“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阿塔小姐让我进来送句话,别对怪物动手。”
“我舍不得拒绝女孩子的要求,森先生一向是知道的。”
森鸥外:“……”
他自然明白太宰治说得有道理,这个被他捡到的孩子看得比任何人都通透,说出来也一针见血。
于是,他有些颓然地放弃了先下手为强的打算。
而在森鸥外和太宰治交流期间——
原本可以正常交流的“老首领”像是完成了任务处于待机状态的机器,一言不发,连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都没有转动。
……
拿着那张银之手谕走出房间,森鸥外看着白色的天鹅。
“阿塔小姐,你们也想要港口Mafia?”
“对。”天鹅少女言简意赅。
白大褂医生,看着她的表情,小心地试探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B。
“我想你们应该不喜欢管理黑手党,相应的,你们需要一个代理人。我有这个荣幸能和你们聊聊合作事宜吗?”
…………
夜晚的风在港口轻轻地吹,温度比白天下降了很多。
太宰治陪着阿塔走下了楼,他侧面观察着这位送葬人。
抱着水晶兰的少女有一头银色的长发,白色的覆眼绸带和黑色的头纱让她的神色里的哀戚愈发深刻,属于幽灵的冷意在一刻深入骨髓,黑绒的裙摆被风吹出水波般的弧度。
他开口,“我以为阿塔小姐会答应森先生?毕竟不管是你还是库希小姐,都对港口Mafia没什么好感。”
还有一句话太宰治没有说出来。
比起库希只对恶人的憎烦,阿塔更像是一视同仁的隔阂。
总之,这两个都不像是管理型的人才,更适
合暴力输出。
“我主没有回答,我不敢擅做决定,只能延后再议。”阿塔给出解释,答案倒是毫不意外。
“没事哟,阿塔小姐不用道歉,能看到森先生吃瘪还是很开心的。”
太宰治毫无良心地合掌道,“早说过他缺德会遭报应的。”
阿·报应·塔:礼貌微笑。
鸢色眼睛的少年眉眼弯弯,“阿塔小姐只有在晚上才能出来吗?”
“是的。”白色的天鹅坦然承认,“白天是姐姐的时间,夜晚是我的时间。我们不能共存,暂时的。”
太宰治露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咦——是受到什么限制了?”
“我主的力量没有完全抵达这里。”
太宰治得到了答案,刚打算继续追问,白色玫瑰的花瓣便又轻又软地抵在了他的唇上,堵住他的更多问题。
像一个温和的劝诫。
“太宰君,我知道你这一路上在想什么。”
太宰治的目光动了动。
“但我不介意,姐姐也不介意。我们才是在我主身边侍奉她的人,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她,更信服她。即使被当作工具,只要能满足我主的理想,也心甘情愿。”阿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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