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阿宝,他快三年没见过阿宝了,阿宝的变化挺大的,从一个奶香香的小朋友变成了现在漂亮的小童,他忍不住欢喜,招手将阿宝叫到跟前,“嘿呀,阿宝都长这么大了,这么高了,你还记得伯伯吗?”
阿宝当然还记得他,他记忆力非常好,他点头,“龚伯伯好!”
龚扬嘴都高兴得裂开了一条缝,他摸了摸阿宝的脑袋,“乖孩子,可惜你叫我一声伯伯,我连颗糖都摸不出来给你,伯伯身上只有烟,这可不是好东西,你长大了可千万别碰,学学你爸爸,他可是不抽烟的!”
龚扬是个老烟枪,要不是太心疼钱,他一天就能抽一包,他现在一天也就抽个三四根,太想的时候,就拿一根烟出来闻一闻。
“秦珍云跟我说,沈牧闹着要出院,说是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已经恢复到可以出院的程度了,既然弟妹来了,那弟妹说说,沈牧这个状况能不能出院?”
他看向沈牧,笑道:“沈牧,只要你老婆说你可以出院了,那我就让你出院。”
柳烟凝不得不给龚扬这个面子,勉为其难地说道:“那看他自己吧,他要是爱惜自己身体,那就多住两天,要是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关系,那龚大哥,您也不必替他费心。”
龚扬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是心思却很细腻,即使是瞬间,他就从柳烟凝这话里察觉出问题来了,按道理,柳烟凝千里迢迢大老远地来了,她应该是很担心沈牧身体,应该是斩钉截铁地不同意才对,她偏偏说了这么一番显得阴阳怪气的话。
这分明就是赌气啊!
龚扬看了沈牧一眼,果然在沈牧眼里看到了心虚和愧疚,他立马就知道这夫妻之间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不过他这会儿不方便过问,他先问柳
烟凝,“弟妹啊,你吃东西了吗?我带你们去吃胡辣汤去!”
柳烟凝倒是不饿,但是她担心阿宝饿了,也就不辜负龚扬的好意,点头说道:“好,我们还没有吃早餐呢。”
“我也去吧!”沈牧连忙说道。
龚扬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去做什么,好好地在病房待着吧,你要是敢私自拔了针跑了,我就让人将你五花大绑来医院,什么时候彻底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沈牧看到柳烟凝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掠过,显得很漫不经心,但是沈牧心就是无端一抖,不敢做声了。
柳烟凝跟着龚扬来到医院门口,龚扬一路都牵着阿宝,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这辈子没打算再结婚,他看到阿宝,喜欢得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拉着他软软的手就舍不得松开了。
“你们这一路是跟着谁来的?不会是自己来的吧?”龚扬问出了和沈牧同样的问题,确实路途遥远,叫人担心。
“友人护送。”柳烟凝简单地重复这四个字。
只要他们能平安到达就行了,龚扬也不关心到底是谁送过来的,他低头对阿宝笑道:“胡辣汤喜不喜欢吃?”
阿宝在北京的时候吃过胡辣汤,他不是很喜欢,但是他点头说道:“喜欢的,龚伯伯。”
龚扬已经吃过了,他给柳烟凝和阿宝买了一份,柳烟凝要自己给钱,被龚扬抢着先买单了。
柳烟凝带着阿宝在馆子里吃东西,龚扬就蹲在门口的树下抽烟。
柳烟凝叮嘱阿宝吃快一点,不好叫龚扬一直等他们。
要是在北京,阿宝肯定不会吃胡辣汤,但是这里是泉市,阿宝深切地体会过这里生活的艰苦,所以他一点都没有抱怨,很快就将食物都吃完了。
龚扬给沈牧也带了一份早餐,领着柳烟凝他们回医院。
“真是辛苦你们娘俩了,明年我说什么都要给沈牧批个探亲假,让他回家去看看你们娘俩。”
柳烟凝没说话。
阿宝期盼地看着柳烟凝,希望她能给点正面的反馈,但是柳烟凝始终默不作声。
等回到病房,趁着柳烟凝带着阿宝去上厕所,龚扬抓紧机会逼问沈牧,“你跟你爱人怎么回事?闹矛盾了?”
沈牧一愣,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
“没有?”龚扬冷哼了一声,“沈牧啊沈牧,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的屁是香的是臭的!还不快从实招来!”
这回沈牧没再反驳,也没再说话了。
龚扬气得指着他鼻子大骂,“沈牧,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知不知道你远在泉市,你老婆孩子在北京过得多辛苦?有什么大不了的破事,你要跟人家闹矛盾?你赶紧给我道歉!”
沈牧依旧没说话,龚扬气得大骂,要不是沈牧现在还在病中,龚扬肯定都要动手了。
“我跟她...提离婚了。”沈牧顶着龚扬喷飞的口水,还是选择说出来。
因为他此时
内心也成了一团乱麻,他不放手吧,他不知道要哪一年才能回到北京,与妻儿团聚,柳烟凝独自带着阿宝,实在太辛苦了,他希望能有个人陪在她身边,知她冷暖,护她周全。放手吧,他也放不下,爱的本能让他如此的自私,只希望柳烟凝身边的男人永远是他。()
忠义两难全,他恨不得自己能分成两半,一半给妻儿,一半给国家,他现在既无法安心地报效祖国,也不能全身心地陪伴妻儿,实在是痛苦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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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扬震惊地看向沈牧,沈牧脸上明晃晃的全是心痛。
沈牧有多爱柳烟凝,就连龚扬这个大老粗都知道,这么深爱却狠心提出了离婚二字,如果不是真的无法顾及妻儿的周全,沈牧如何会舍得?同为航天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单位里不乏离婚的,不过都是女人耐不住独守空房的寂寞,独自养育孩子的辛苦提出来的,男人主动提,还是第一次。
龚扬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呀!”
沈牧捂着脸,泪水浸湿了他的指缝,龚扬将涌到喉咙的叹息咽了下去,走到沈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牧孩子似的抽泣起来,肩膀剧烈地晃动着。
龚扬拍着他的后背,他见不得女人哭,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同样见不得男人哭,沈牧可是铁打一般的汉子啊!
柳烟凝拉着阿宝站在过道上,早已泪流满面。
阿宝听着病房里爸爸的抽泣声,水滴样的泪水也连串滚落下来,他紧紧地抿着唇,想问问妈妈爸爸怎么了,一抬头,朦胧间看到妈妈也在擦泪,他不敢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柳烟凝听见房间里传出龚扬的声音,“行了行了,别哭了,一会儿烟凝他们该回来了。”
沈牧果然止住了,情绪崩塌只在一瞬间,沈牧也不想让柳烟凝看到自己这样,为他担心,将翻滚的情绪强行压了下来,收起了眼泪。
龚扬在兜里到处摸,除了一包烟一盒火柴,别的啥都没有,他顺手扯起被角,粗鲁地朝沈牧的脸上抹了两把,眼泪是没有了,但眼睛红得像兔子。
龚扬又无声地叹了口气,才说道:“你们夫妻既然那么相爱,为此等候,也是值得的,你想让她过得更好,将她推出去,万一以后她遇见的人没有你这么珍惜她,对她和阿宝不好,到时候你后悔都没地后悔去。”
“再说,泉城这个项目,可能五年之内能结束,到时候...”龚扬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实在也没有办法保证沈牧在结束这个项目之后能顺利地调回北京。
他的能力太强,只有在基层,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这个问题还没有说完,柳烟凝拉着阿宝走进了病房,沈牧和龚扬都不约而同地收住了声。
龚扬欲盖弥彰地笑着对柳烟凝说道:“弟妹回来了啊!”
柳烟凝点头,假装看不见沈牧通红的眼睛,带着阿宝坐在一边。
但是她和阿宝通红的眼睛也瞒不过屋内心细如发的两个男人,龚扬看向沈牧,沈牧正心疼地看着柳烟凝,他拍了
() 拍沈牧的肩膀,对柳烟凝笑道:“行,既然弟妹来了,那我就不担心沈牧这家伙跑了,弟妹,你好好地看着沈牧,在他痊愈之前,只能待在医院,哪里都不准去,我会让秦珍云给你们安排招待所。()”
柳烟凝这回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谢谢你,龚大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龚扬摆了摆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夫妻一场不容易你和沈牧这一路走过来真不容易,能和相爱的人走完这一生,是得很幸运才能做到的,好好地珍惜缘分,别轻易放手。”
柳烟凝一愣,龚扬已经恢复了那大老粗的本性,摸了摸阿宝的脸,大步走出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一家三口。
“烟凝,你...”沈牧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问了一句废话,“早餐吃饱了吗?再吃点吗?”
柳烟凝没好气地说道:“我能能吃到哪里去?”
沈牧虽然被她怼了一句,但却扯唇笑了起来,起码柳烟凝是有反应了。
秦珍云没多久就回来了,他听了龚扬的吩咐出去给柳烟凝母子找招待所,来问柳烟凝他们有没有什么要求。
“干净一点就行了,对了,还要能确保安全。”
秦珍云笑道:“这点你放心,嫂子,这是我们航天院专门合作的招待所,很安全的,我去给你们找个干净的房间。”
柳烟凝点头,秦珍云要走,沈牧却说道:“你开两个房间吧,珍云,你晚上也跟你嫂子他们住招待所。”
秦珍云一愣,“沈主任,可我得照顾你啊。”
沈牧不放心柳烟凝母子单独住在招待所,就算是他们单位合作的招待所,他也不放心,“没关系,你听我的。”
柳烟凝打断他,“开一间就行了,我们自己住那边就行,还是得麻烦你在这陪护沈牧。”
夫妻俩意见不一致,秦珍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沈牧看向柳烟凝,说道:“这里不比北京,万事还是小心为好,你和阿宝都是弱势群体,万一晚上出什么意外,没人照看不行,烟凝,你听我的,让小秦跟你们一块去,我现在都恢复很多了,晚上喝水上厕所都没有问题,再说了,外面还有护士呢。”
柳烟凝听他这么说,低头看了一眼阿宝,点头同意了。
沈牧见她同意了,松了口气,笑着对秦珍云说道:“就这么办吧,珍云,辛苦你了。”
等秦珍云走了,柳烟凝注意到沈牧的杯子里没水了,伸手去拿杯子,想去接水,手刚伸过去,就被沈牧拦住了。
“不用你做这些粗活,我自己去倒水。”沈牧说道。
柳烟凝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考虑到他的右手刚刚才出血,柳烟凝也没有特别用力,她握住杯子,转身就往外走。
阿宝凑到爸爸身边,“爸爸,你想吃什么,阿宝给你拿。”
床头柜里有些水果,都是来看看望沈牧的人带来的,最多的就是沙枣。
沈牧这才想起,对阿宝说道:“阿宝,你想吃什么,爸爸给你打水洗
() 。”
阿宝摇头,“不要,阿宝要给爸爸打水洗水果吃,爸爸,用什么打水呀?”
阿宝一边说,一边打开柜子,看到了沈牧的饭盒,这个饭盒不知道已经用了多少年,上面的铁皮都已经变得斑驳,在使用的过程中,也不知道是摔在了地上多少次,饭盒都已经坑坑洼洼,看起来非常的陈旧。
阿宝将饭盒取了出来,问沈牧,“爸爸,用这个来洗水果可以吗?”
沈牧欣慰地看着阿宝,在更早的时候,阿宝虽然很懂事,但是不知道为爸爸妈妈做这些的,他点头,“是,可以,阿宝,那你帮爸爸忙,去接点水来。”
阿宝开心地抱着饭盒去了。
没过一会儿,柳烟凝接水回来了,他看着沈牧吃完东西的打包纸,问沈牧,“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沈牧点头,“是。”
他伸手想去床头柜够药,被柳烟凝拦住,柳烟凝找出沈牧要吃的药,问他,“怎么吃?”
沈牧说了怎么吃,柳烟凝将药分好,放在沈牧的手心里。
到这个时候,柳烟凝才看到沈牧的手心变得比之前更加的粗糙了,她还记得一年前沈牧的手虽然粗糙,但是是握上去才知道,现在光凭肉眼就能看到老茧了。
但沈牧明明是科研人员。
柳烟凝将头别开,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吃吧。”
沈牧想赶紧好起来,他不愿意让柳烟凝为自己担心,就着热水,将药吃了。
阿宝端着饭盒走了进来,他走得很慢,怕水洒了。
柳烟凝想去帮他接过来,却被沈牧制止了,“让阿宝自己做吧。”
柳烟凝疑惑地看着阿宝将装满了水的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弯腰从里面取出了几颗沙枣,他一只手伸进去洗了起来,尽管没有洗过水果,他还是洗得很认真。
洗出来的头两颗枣子,他给爸爸妈妈一人分了一颗。
柳烟凝看着手心里,尚且凝着水珠的沙枣,抬头对上阿宝童真的视线,鼻子发酸,她的阿宝真的这么快地走在了成长的路上,这么的乖巧,惹人疼爱。
“妈妈,你快尝尝吧!”阿宝期待地看着柳烟凝。
柳烟凝将枣子放进嘴里,她感觉不到沙枣真正的味道,只觉得天底下再也不会有枣子比这颗更加的香甜了。
阿宝也给自己洗了一颗,他没有第一时间将枣子送进自己嘴里,而是看了一眼爸爸,又看了一眼妈妈,目光饱含期盼,“爸爸妈妈,吃了阿宝洗的枣子,就不要吵架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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