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坏啊……解临渊心想,这人怕不是连身体里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杀人之前还要先诛心。
在场所有人基本都知道戊寅这句话的不怀好意,可主动权掌握在这心怀叵测的家伙手里,求生的本能又促使着他们不得不遵守这个“游戏”的规则,极力地自荐和互相攻讦。
“我,我很会开车。”一名瘦脱相的男人急忙拍着胸脯道,“我以前有A2驾驶证。”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道嗤笑,角落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衬衫的男人轻蔑地开口:“你真以为,他们要找的是会开车的人?”
瘦麻秆可不管这些,只急切地往前跪行了两步:“他们都不会开车,只有我会开,真的。”
死了丈夫的妻子仍旧跪在尸体旁边撕心裂肺地大叫,她的儿子像是条疯狗一样,将这个急于贬低他人证明自己用途的男人的行为,视作对整个团队的背叛,愤怒地猛扑过去,一口咬上了男人的胳膊。
惨叫的人顿时又多了一个。
院落里剩下的活人恰好三男三女,除了这对疯狂的母子、瘦麻秆男人、角落里的黑眼镜衬衫男人之外,还有一名圆脸的年轻女生,在她旁边,一只黑黑小小的女孩怯生生地紧紧挽着她的胳膊。
虽然戊寅昨晚目盲没看到脸,但他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小黑球就是喝他绿豆汤的那个馋嘴小屁孩。带她来碰瓷的女人死了,这么个短腿小姑娘倒是还活着?
“小鬼挺机灵的,”解临渊看出了戊寅未问出口的话,主动解释道,“昨晚埋伏在外面的人刚打进来,她一溜烟躲进茶几下面,然后就找机会跑了,关键溜之前还去厨房偷了好几包巧克力,要不是锅太重,她怕不是要把剩下的绿豆汤连锅一起端走。”
戊寅:“……”
“就是可惜——”解临渊说到一半,缓缓收了话音。
可惜?可惜人、可惜巧克力还是可惜锅?
戊寅疑惑地看解临渊一眼,转过头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其余都是一掠而过,只着重在小女孩脏兮兮的手上停留了一会。
他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挑起一边眉梢,和解临渊交换了一个眼神。
后者没出声,只是阖目朝他肯定地点头。
戊寅了然地收回视线,可等他再看向那名小女孩的时候,圆脸女生已经抖抖索索地伸出一只手把小女孩挡到了自己身后,像是在防什么癖好下流的豺狼虎豹。
这个动作瞬间引起了戊寅的不睦。什么意思?他审美有这么差吗?能看上这么个身上能搓下一斤泥的丑东西?他的坏心情明明白白显在脸上,嘴角下沉,锋利的眼神狠狠地剜了圆脸女生一刀。
女生吓得都快哭了,却还是把小女孩死死护在身后,甚至还知道自己的行为触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黑发男人,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就只能坐以待毙。
在戊寅出声之前,她强作镇定地逼迫自己开了口:“你,你不公平,你只打算在我们这群人里留一个给你们开车的人
,可小云朵年纪太小,够不着方向盘,这不就打从一开始就判定了她的死刑吗?”
说完,她似乎还觉得自己挺机智,一下子就识破了眼前这人制定的规则漏洞,给大家争取到更多活下去的时间。等下这黑头发的男人肯定会问她那该如何?到时候她就——
正思考着,圆脸女生抬起头,就见武力值逆天的高大银发男人和身形偏瘦削的黑发男人都以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欲言又止地瞧着她。
“为什么要公平?”戊寅疑惑地说,“你们平白无故闯进我栖身的场所,打搅我的睡眠,谋图我的财产,试图杀了我,大概率还要吃了我,所以我纯粹就是想在你们临死之前恶心你们一把,根本不在乎谁能活下来,那为什么还要公平游戏?”
圆脸女生:“……”
“还有,你也不用为她争取什么。”戊寅斜觑着那个黑泥似的小女孩,“她本来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她被污染者咬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落在其他人耳中却如同一道平地惊雷,炸得圆脸女生都顾不上害怕,转身飞快地去检查小云朵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
小云朵吓得尖叫,把右手紧紧背到身后:“没有,没有被咬!”
看到她这个动作,圆脸女生还有什么不明白,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怎么,怎么会呢?什么时候被咬伤的?”
“没有被咬!”小云朵仍旧在极力否认着,声音是独属于孩童的尖利,她吐字不清,好像说话方面有点问题,只知道拼命摇着头,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字眼,“没有被咬,被咬会被丢下,不要丢下!玥玥姐姐!”
圆脸女生哀恸着猛地把她搂进怀里,“不会,怎么可能会丢下你呢?玥玥姐姐绝对不会抛下小云朵的。”
小小的院落草坪上现在完全乱成了一团,哭的哭、叫的叫,吵得人耳朵疼。
戊寅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即使跻身于杨蓦这么一个平凡的男人体内,他的特殊与非人感也极为强烈,和这些人间百态和外放的情感格格不入,就连解临渊这个银发红瞳,充满非人特征,还能把半边身体完全展开变成太阳能板的家伙都比他更像个正常人。
他仿佛一个观察者,游离在人世间之外;又好似一个好学的学生,目不转睛地记忆、效仿着其他人的行为。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黑眼镜衬衫男人忽然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折叠匕首,在阳光底下折射着锐利的光。
戊寅面上神情没有变化,依旧冷淡骄矜,目中无人,但身体却非常诚实地站到了解临渊的身后。他侧过脸,压低声音凑到解临渊耳后问:“他为什么手里还有刀?你没给这群人缴械?”
解临渊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一把小刀而已,能翻出什么浪花?连我的皮肤涂层都划不破。”
“……”
出乎意料的是,握着匕首的黑框眼镜男并没有将刀尖对准戊寅和解临渊,他大跨步走到那名死了丈夫的女人身后,一把推开她的儿子,在尖叫和咆哮声中一
把勒住女人的咽喉,刀尖瞬间从她胸口捅入。
似乎犹嫌不够似的,红色的刀刃抽出复又没入,一直到血液浸没脚下的土地,女人抽搐着彻底没了声音,眼镜男这才长抒一口恶气,把女人的尸体扔在地上。
然后又反手一刀,抹了正对他又扑又咬的女人儿子咽喉。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胳膊上满是肌肉,力量值和地上那个手腕被咬得皮开肉绽,嗷嗷打滚乱叫的瘦麻秆男人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戊寅从解临渊身后探出头来,这眼镜男的种种行为已经不限于想要争活下去的名额,还得加上明目张胆的借机杀人泄愤,看样子团伙内部早有龃龉,根本不是一条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眼镜男恨恨地说:“我不在乎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是谁,但绝不能是这一家子败类人渣。”
戊寅挑起一边眉梢,沉默地看着眼镜男一脚踹过死去的儿子尸体,弯腰伸手翻开尸体的裤子口袋,从里面摸出两包还没来及的吃的巧克力,接着将它们一把砸在了草地上。
“我亲眼看到他们在半路上遇到回来找你的小云朵,抢夺她的食物。”眼镜男咬牙切齿地说,“小云朵说巧克力是给玥玥姐姐的,死活不肯给他们,就被他们推倒在地上,强行抢走了巧克力,我去晚了,本来想追他们把东西抢回来,却听到小云朵尖叫,这才发现附近有丧尸,小云朵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咬的……”
圆脸女生顿时哭得更惨了,小云朵小云朵地喊,什么都怪姐姐没保护好你,又说你怎么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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