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便没有再说话,只依旧认认真真地望着解临渊。
直到解临渊忍不住率先移开视线,抿了抿干涩起皮的嘴唇,又无奈地叹口气:“……谢谢?”
——谢谢你这个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总是能知道我需要什么的可恶寄生物。
“不用谢。”戊寅瞬间露出个愉悦的笑来。
他读出了解临渊的欲言又止,但估摸着不是什么好话,所以直接忽略了这点无伤大雅的话外音。
为了防止戊寅继续扩散思绪,再说出点什么让他胡思乱想的混账话,解临渊轻咳一声,主动引领话题:“莉娜和伊文妮,为什么突然提到她们?”
“笨鸟说她们都在哭。”戊寅眨眼间就给变异金翅雀取好了代称,和黑骑士的丑狗相得益彰,“还是被巴尔克揍哭的。”
“丧尸可不会哭。”解临渊若有所思地说,“难道,巴尔克妻女的死亡原因根本不是被污染,而是……”
话说到一半,他就不再多言,戊寅十分嫌弃这种让你意会的行为,捏起变异鸟的翅膀,直接问:“把话讲清楚,莉莉妮妮到底怎么死的?”
金翅雀斩钉截铁——巴尔克打死的!
戊寅如实将话转述给解临渊,后者立刻反问:“怎么打死的?时间,地点?”
金翅雀两颗黑眼珠里盛满了浑浊的愚蠢。
“它说都不记得了。”
解临渊又问:“杀人工具呢?”
金翅雀激动地拍了拍翅膀,啾啾乱叫。
“……它说巴尔克一巴掌呼在妮妮脸上,把她从家里拍到大街上,然后妮妮就死了,接着巴尔克又是一巴掌,把莉莉从大街拍到阁楼,莉莉就也死了。”
解临渊:“……”
解临渊:“你听听它说的是人话吗?哦,还真不是人话,你听听它说的什么鸟语?”
戊寅也觉得笨鸟的脑子很有问题,五指在石头上来回敲了敲,“回去直接问巴尔克不就知道了?”
解临渊冷笑一声:“这种什么证据都没有的臆断,巴尔克会实话实说?”
“那你说怎么办?”
“伪造证据。”解临渊讲得分外理所当然。他从地上捡起一块趁手的石头,在掌心里抛了抛,“跟我来。”
……
十分钟之后,戊寅和解临渊坐在变异金翅雀的后背上,如天神一般周身沐浴在烈日强光之中,再次降临在巴尔克的农场。
当初离开得有多狼狈,现在出现的格调就有多猖狂。
暴脾气、寸头和巴尔克三人自盘旋的鸟影重新出现在农场上空的时候,就保持着
仰头目瞪口呆的姿势。没一会,在老爷车内动用车载通讯疯狂摇人的薛鸿意也加入目瞪狗呆的队伍。一直到金翅雀落地拢翅,戊寅和解临渊从它后背上跳下来,这四人还是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
“你,你们……怎么做到的?”暴脾气男指指用喙梳理翅膀的变异鸟,又指指戊寅。
“你别管,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10个生存点。”戊寅面无表情地越过他,径直走到巴尔克面前,开门见山,“说吧,你老婆和女儿到底怎么死的?”
他开局抛下一颗炸雷,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巴尔克原本还沉浸在惊讶中,闻言倏然愣了一下,脸色产生变化:“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这只鸟在它的居住的巢穴里刻了壁画。”戊寅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样貌老旧的手机,是解临渊调动他的机械数据库特意选取的最落后型号,说是这样才更加真实,“画里详细讲述了你是如何残忍杀害了你的妻子和女儿,它之所以时常你农场内出没,原因正是为了给你的妻女报仇。”
虽然报仇方式是吃光你的葵花籽……也不知道巴尔克的妻女若是有灵,究竟是感到欣慰还是无语。
这实在是薛鸿意想象不到的神展开,他连忙凑过头去,查看戊寅手机里的照片。因为手机款式老旧,里面的相片都不清晰,但勉强也可以看清确实是一个落了不少灰绿色金翅雀羽毛的洞穴。
岩壁上扭曲的涂鸦画隐隐勾勒出一个男人和两名女性的外形,脑袋上顶着个英文字母B的男人高高扬起了手,头顶Y的女人捂着脸飞到了马路上,然后眼睛变成了两个叉,示意着死亡。紧接着头顶L的女人也捂着脸飞到了高处,眼睛也变成叉,也死了。
说实话,解临渊刻完一整面壁画的时候,戊寅罕见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沉默。但金翅雀却是十分高兴,兴奋地绕着解临渊蹦来蹦去,仿佛看到了它的知音。
“奇了。”寸头对着手机屏幕啧啧称奇,“神鸟复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年头,趁着动乱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冤案惨案,无数亡魂死不瞑目。世道动乱,法治崩坏,杀人者将他们的暴行编造成灾厄污染病,推给丧尸,他们即使有心捉凶也无能为力。
巴尔克杀妻杀女推给污染病,这一切确实做得天衣无缝,两年过去无一人怀疑他的说法,但谁能想到,冥冥之中还有一只金翅雀目睹了全程,还恰好变异有了类似孩童的智商,将一切恶行诉之于众。
“边牧都能当博士了,它这算什么?”暴脾气说,“变异动物,还当真是无奇不有。”
薛鸿意看完全部照片,神情凝重地问巴尔克:“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巴尔克同样震惊地看着这些照片,情绪些微崩溃地说:“不是,我没有杀我的妻子,她是被丧尸咬了,变异了,我才不得不……不得不动手……”
解临渊疑惑地抓住重点:“那你的女儿呢?你似乎始终不愿意提到她,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
巴尔克两腮的肌肉抽了抽,咬紧牙关,眼底流露出恨意。
薛鸿意一见他这表情就知道背后一定有隐情,连忙追问:“对,你的女儿到底怎么回事?”
金翅雀敌视地对着巴尔克啾啾几声,非常有话要说。
但奇怪的是之前一直“温柔”摸着她,“耐心”和她交流的黑发男人,此刻却对她爱搭不理,还是银色长发的男人通过她挥舞翅膀的姿势,若有所思地猜测道:“金翅雀好像是在说,伊文妮是一个非常可爱乖巧的女孩,爱笑,善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天,救了因为长久没有食物而冻僵在窗台上的它,给它小米和温水,陪伴它度过了那个难熬的冬天。”
戊寅、薛鸿意、寸头、暴脾气:“……”谁信这破鸟挥下翅膀就能说这么多话啊?!编故事编得太过明目张胆了吧!
可没想到的是,巴尔克竟然真的被解临渊的老土故事打动了,但并非是感动,而是激动,是难以遏制的愤怒,恨意,还有痛苦,酸涩,百般复杂滋味,一股脑涌上心头:“善良,善良?哈哈,太可笑了,她在一只鸟眼里的形象竟然是,善良?”
巴尔克深吸一口气,狰狞了面容:“伊文妮,她这个歇斯底里的赌徒!吸光了我和她妈妈所有的存款,吸干净了这个家所有的价值,还妄图把农场变卖掉为她偿还那深不见底的赌债!她这种,这种败类,就因为小时候可爱乖巧,他妈就像是个疯子一样,无底线地为女儿兜底,两个人偷偷背着我卖掉了农场偿还赌债。如果不是灾厄污染,这里甚至都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就因为施舍了一点小米,就能让一只变异鸟不分青红皂白地毁坏我的向日葵田,就能被称之为善良……”巴尔克死死握着手里的猎/枪,“而亲自种收小米的我,才是那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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