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没有再理会卫云疏。
卫云疏面色微微一沉,可也不能够在此刻放下自身的职责,去找元初问一个究竟。她紧绷着脸,将大道的缺隙往前推去,激起了玄空中的动荡。
另一边,玄一道人也感知到了那股压迫。若是大道之缺在道合为一后占据了大片玄空,那就算是归一,也很难将对方驱逐出去了。他要尽快地将无相尊也同化了,而这一过程,得靠着气意交缠方能做到。心念一动,他肩膀一摇,混沌五色莲落下了一瓣,化作了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气意化身,盘膝坐在了莲台上,用道法抗衡大道
() 之缺,而他自身则是离开了莲台,持着剑一步向着前方一步踏出。
三个人的道法都在玄空的对战中向上推进。
不管是大道之缺的侵染,而是先天之灵与后天之灵的气意交缠,都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玄空仿佛被气机撕裂成了两半,一边是动,一边是静。许久之后,大道之缺往前延伸,那道坐在宝莲上由一瓣莲叶化生的玄一道人身上出现了道道裂纹,最后彻底崩散,如烟尘散落。
而另一边,玄一道人捕捉到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在斗战中,双方的气意交缠已经攀升至顶峰。他们本来就是六位一体,不管无相尊愿不愿意,她都得与他们一样回归大道。只是此时所执拿一念的,不可能从无相尊身上化诞出了。玄一道人目色一寒。身后五行流转,五色光华往前倏地一展,顿时突破层层壁垒,与那太极图撞击在一起。巨大的轰爆声响彻玄空,五行光华仿佛一个无穷的漩涡,将太极吞噬,紧接着,又将立在玄空中的元初吞没!
在感觉到那股来自玄一道人的吸引力时,元初没有抵抗。无数的气意笼罩着她周身,根本不可能逃逸出去。当然,她也没打算从中遁离。无相有缺,而玄一道人要吞了有缺陷的无相,注定不可能得圆满。
浮黎仙域北洲之地。
数百年前,雍和被那激荡的力量镇压,在天机大变时,她也是第一时间从沉眠中醒来。在那些精纯的“一”落在身躯后,她察觉自身修为不住地精进。但是很快的,她便迎来了不周修士的镇压。原以为以自身之力能够抗衡不周,然而最后结果是节节败退。她终于发现了事情不对,浮黎仙域重新落回到了神域。而神域里正发生着某种她认知不到的变化!雍和原本的打算是吞下所有的增长自身力量的存在,可随着浮黎仙域逐渐猛烈地攻势,她打消了念头,将计君、朝灵等一个个从沉眠中唤醒了过来。
五大原初邪魔又一次在北洲显化。可就算是那四位同道出现了,也没有让局势好转过来。因为在对方的剑下,他们渐渐发现,被削落的一部分消融了就不能够再复还回来了,就算得了一些力量填充,可终究是赶不上失去的。
某一日一声大响传出,几乎所有上清神域的修士,仰头都能看见那枚悬浮在上空的、无边无际的帝印生出了裂痕,而后一点点地破碎。那原本被剑气和帝印阻挡的削到了最后的精纯之“一”,再度朝着上方的玄空奔涌。
“怎么回事?”云淮接住了落下的真如之剑,在失去了帝印后,剑身混黯,气机溃散。从中掠出的真灵,也像是风中火烛,好似随时都要消失。
真如声音很轻:“帝尊的气息消失了。”
这句话宛如雷霆劈落在了众人的心间。
无相帝尊气息消失?难不成玄空中的斗战已经败了?那他们取得的胜果会不会也跟着一起消失?这个念头一浮现,人心都是浮荡了起来。云淮、姒珺一众仿佛被抽空了精气,顷刻间变得失神懊丧。这条路实在是太长了,她们走了近万年,眼见着要抵达终点,可那浮梯又寸寸崩裂。沉默了许久后,姒
珺扯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说:“这消息别传出去。”
云淮也跟着说道:“桑道友踪迹未明,还有一线希望。”
虽然消息没有传出,可众人都是看见了上空帝印变化的,而且有一道道异气垂落在身,但凡是修心道的修士,都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斥力,这使得他们的神通运转起来,有几分凝滞。原本以为是一时之变,可随着时日的流逝,这种斥力是在一步步地加强。而一些幸存的斩诸我修士却感知不到变数,他们发现那股无形削落他们的力量消失不见了,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一时间别样的念头浮现了出来。直到有人说了“如果再来一次将我等的自我本识削落了怎么办”,那些修士才放下杂念。
玄空中。
卫云疏亲眼看到了玄一道人将元初吞没,茫茫天地间,再也感知不到元初的气意。可在同一时间,她的心中响起了一道声音:“道缺之剑,落在无相道体上,早已经生出裂痕。在玄一道人与我气意同化后,你再将剑斩来。”
玄一道人在吞没元初的时候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道心中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剑痕,剑痕上剑气激窜着,似乎随时准备着破体而出。他知道关键在“道缺”之上。可这个“缺”是根据下层生变的。于是在第一时间,他没有去针对卫云疏,而是将力量放在了下层,要将所有的“修心道”修士排斥出去。可惜玄空已经被大道之缺占去了三分之一,他无法在动念间就将一切异法抹除,故而只能抬剑指向了卫云疏。
若无缺在,他早已经化道,将天序定为恒常。
卫云疏紧抿着唇,玄一道人必定能感知到自身的剑痕,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剑痕抹去。这意味着一切都有了时限,如果不能趁着剑痕在的时候,将玄一道人杀灭,那之后就很难有机会将他斩去了。可元初气意与玄一道人同化,若是玄一道人消失了,那她会在哪里?大道变数再生,催动先天之灵显化,那还会是她吗?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她若不继续向前,她要愧对多少人?
不对,她在无相中落缺,互为阴阳点缀,如鱼环抱。元初气机消失后,阴阳必定会失衡,可眼下没有发生此等变机,说明元初并没有真正地消亡了!卫云疏的精神一震,气机顿时往上一拔。玄空中的气流激荡,脚下的金莲猛地绽放出条条灿灿的光芒。卫云疏紧抿着唇,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剑光如雪,在一瞬间杀至了玄一道人的跟前。那数千年的光影仿佛在这一刹那叠合,高扬的剑鸣声中,玄一道人被茫茫剑气包裹,无有出路。
几个摇晃后,玄一道人的身影宛如落雪在玄空中消失了。卫云疏眉头紧皱着,朝着那浮空的莲台上一望,果然一息后,玄一道人重新端坐在了莲台上,气机仿佛没有半点变化。而莲台咔擦一声轻响,一瓣莲花破碎洒落。卫云疏揣测玄一道人是用了某种替生之法。可莲台有变,说明这种法门也是有限制的。故而她毫不犹豫地提剑又是一斩!同样在剑光中化无,又在莲花落时复返,一连重复了数回。但是卫云疏感知到了,落剑时玄一道人的
抵御是逐渐增强的,在剑芒落下到他彻底消失,时间越来越长。
玄一道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卫云疏,因为心中落下的剑痕在,这一剑是避不开、挡不了的,他只能生生受了剑气。但是在这一过程中,他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那道大道之缺留下的剑痕越来越淡了。等到剑痕消失不见,他道体、道心俱得完全,既在虚处,又在实中,既在动中,又在静里,对方就不能将他如何了。
剑芒绕着卫云疏旋飞,她顷刻间便看破了玄一道人的打算。在道缺留下的剑痕消失后,她就真的没法斩破玄一道人了吗?并非如此。玄一道人要天序锁定,恒常不变,他眼中的一切都是“定”,这样的认知缺陷让他想不到剑法的生变。在一次又一次地捕捉玄一道人的气意后,她落下的剑芒里,总有一剑会将玄一道人杀灭!
一股意气在心中激荡,那抹剑芒落在了掌中,生成了一柄灿灿的长剑。卫云疏身后法相荡开,浩瀚的苍穹中,天星周转,星光明灭不定。片刻后,那无数星辰融汇到了一起,化作了一幅玄之又玄的以阴阳图。她右手持着太一剑,忽有所感,左手一拿,又在虚空中捉出一柄湛蓝色的剑器,双剑交击传出了嗡鸣之声,朝着玄一道人的身上一落!顿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悍然力道向前冲去,好似万事万物都在这两柄剑器下被劈开!
玄一道人神色一变,试图拿混沌五色莲抵抗。可在剑器下,五色莲花瞬间崩裂,而剑芒则是一前一后地点中了他的眉心。一道灼目的光芒自他的身上散出,一层层向外荡开,他的身躯顷刻间化作了五团颜色不一的元炁,悬浮在了玄空中,分别是大道中最初诞生的木精、火精、金精、水精、土精。它们仍旧在挣扎着,似是要聚拢在一起。
卫云疏眼神一凝,又将剑芒一催,那顽固定留在玄空中的精气最终化作无数如萤火般的光点暴散,虚空中落下的“玄一”二字消隐无形。卫云疏独自立在了玄空中,她感知到一股推力落在了她的身上。如今玄空中先天诞生的神灵俱是消失,只有她一人的名号落定在此处,她只要将大道之缺不停地往前延伸,就能提升境界,化生成新的“圆满”。到了那一刻,她就成了新的“无相”,与大道相争。可卫云疏没有这样做,她双眸凝视着玄空中的那座道宫,原本不停向外侵夺的大道之缺在刹那间静止了下来。
她的气意向着上清神域的无相道宫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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