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俞巡视的目光也转过来,尽管大家做得都不好,但也能明显对比出来有人做得格外差。
“虞礼啊。”
虞礼还是第一次听到班主任用这么语重心长的口吻喊自己。
老俞眉头都皱起来了:“加油啊,这才几个就不行了,及格线一半都没够到吧。”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及格线”这种敏感词,乖乖女不由产生一丝羞愧的心理,于是紧咬着牙想要努力再做下去。
这回起身时几乎全身都在用力都在抖了。
江霖也蹙眉:“没力气了就算了,非得及格干嘛。”
他一点儿没避着老师在场,说话声丝毫不藏着掖着,甚至可以是故意说给老俞听的。
老俞当然听到了:“你说你,不给你妹妹加油鼓励就算了,怎么还拖后腿。”
江霖理所当然:“她真不擅长做这个,说一百句加油也没辙吧。”
老俞:“不擅长才更得练习啊。”
江霖感觉班主任大概是真一点不了解这项运动,完全讲不通,他差点都想脱口说要不您自己来试着做做看呢。
不过被虞礼适时打断,她已经从咬牙改为咬唇了,说话都显得有些无力:“我再试试。”
脊背好像僵硬成一块木板了。
虞礼这么想着,也不知道自己上半身究竟抬高了几公分,总之离完全坐起还有好远。没有余力继续起身,实在累得坚持不住,即将酸软地倒回去之际,腰上又被熟悉的力量托了一下。
江霖如法炮制地又帮了她一把,这回比较明目张胆了。
即便是被他托着坐起来的,虞礼依然觉得已经用完了所有力气,垫在脑后的双手也放下来了,双臂虚虚环着自己曲起的双膝,脑袋低垂,气喘得不亚于刚跑完八百米后。气息乱糟糟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江霖轻拍她背试图帮她顺顺气,却忽然听到虞礼一
声低低的惊呼。
“呀……”
正想问怎么了,江霖稍一侧目,余光率先瞟到一抹鲜艳且突兀的红色。
出现在她膝盖的位置,并在白色的布料上快速晕开一点。
下一秒又落下一滴红色。
江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血,瞳孔缩放的同时,身体也已经下意识动了起来,一把捧起虞礼的脸。
果然流鼻血了。
虞礼手上也是血,因为刚才鼻血流出来时不知所措地抬手去接了一下,总之神色算不上好。
江霖心里紧了紧,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流过鼻血、也就没什么应对经验,只本能地让她抬起下巴,但很快又想起来似乎看到过科普说这是错误的,于是又赶紧把她脑袋低回来。
虞礼几乎是任由他摆布着,各种因素叠加,她甚至恍惚得觉得自己有些晕乎,耳畔的声音听着也不是完全真切。
再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靠在江霖怀里了。
而且身边围了一群目光担忧的同学们,尤其是班主任。
江霖胳膊环着她,一手将她脑袋压着固定在自己胸前防止她乱动,另一只手拿纸巾抵着她的鼻子,包裹住她两侧鼻翼的同时也微微用力地从根部开始捏住。
包括虞礼沾血的那只手里也被塞了张柔软的纸巾,她看了眼旁边,看到尹清圆手里正抓着半包拆开的手帕纸。
老俞一连问了好几遍:“头晕不晕?感觉怎么样?”
虞礼想摇头,但脑袋被江霖锢着动弹不了。
“不晕,没关系的。”说话声也因为被捏着鼻子而显得有点奇怪,至少她自己听起来是怪怪的,仿佛得了重感冒。
老俞稍稍放心,随即叹了口气:“是不该太勉强你。”也没想到小姑娘体质会那么差。
虞礼刚想说没有可能是换季才会突然流鼻血的,然而没说出口,就感觉江霖扶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微微用了一下力。
大概是让她不用多解释的意思……虞礼其实也不太确定,但直觉他八成是在暗示这个意思。
虞礼想自己来捏鼻子就好,但被江霖一句低低的“别动”给驳回了,语气听起来不容置辩。
止血约莫需要五到十分钟,也就是说她还得保持着这个姿势那么久。
总之被大家一直盯着也很有压力,虞礼摆了摆手,又用细细的声音解释了几遍自己真的没事,围在身边的同学们这才陆续散了。
被这个突发事件一打岔,老俞也不再让大家继续练了,宽和地让所有人都休息会儿,正好有其他组的同学跑过来找他有事,老俞最后确认了一遍虞礼真的没什么大碍后才跟着走了。
终于相对来说安静了下来。
环住自己那条胳膊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虞礼依旧靠在江霖怀里,感受着他总是偏高的体温,也被家里常用那款洗衣剂熟悉的清香包裹,仿佛被一股隐隐的安心感柔软包裹着。
虽然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应该挺狼狈的,感觉却没那么糟
糕,她想。
大概只有江霖脸色比较凝重。
忽然觉得她身体真的不好,最明显的体现就在经常生病这一点上。
于是他开始细数起来,从肠胃炎数到重感冒,再数回现在流鼻血。
虞礼听着听着不免有所异议:“流鼻血也算生病吗?”
“那不然呢。”江霖本就捏在她鼻子上的手故意更加用力了一下。
好吧。
但其实她身体也没那么差。
虞礼默想着,至少这具身体还是挺健康的,听他说起来好像小病不断,可仔细想想也都无伤大雅不是么。
“小病总比大病好嘛。”她呢喃般说道。
她从前那具身体便带着大病,特别大、基本没可能治愈的病。有些回忆注定是不美好的,她很少主动打开那些过去藏着痛苦感受的匣子,可就算刻意忽略了也并不能代表不存在。
也或许是有着这层因素在,所以她反而为现状感到满足与庆幸,人要知足嘛。
这话落到江霖耳朵里却让他格外不满。
“说的什么呢!”他拧着眉轻声呵斥了句。
什么叫小病比大病好,难不成她还想得场大病是吧?
虞礼目前只能用嘴巴呼吸,瓮声瓮气地解释:“只是开个玩笑,想说没关系的而已。”
江霖语气没软,意外的严肃:“那也不能说啊。”
“不是认真的……”
“有些话,”他逐字地强调,半垂下来的眼睛锐利像鹰,出口依旧不容置喙,“就是不可以说。”
接近中午的时间,操场上半点风都没有。
莫名的沉默,莫名的安静,莫名的仿佛每分每秒都被拉长了几倍。
手心沾到的血渍已经凝固了,纸巾擦不干净,虞礼感觉掌心有些黏腻,下意识将皱巴巴的纸团握得紧了些,好像身体里抽离的部分力气也慢慢回来了。
在江霖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凶的时候,虞礼终于出声了。
江霖注意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先是微微睁大,继而缓缓弯起,在露出一贯柔软的笑意后,终于温和且笃定地保证:“嗯,再也不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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