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大军压境,带上了所有能带上的战士,一反原先绝不跟擅长野战的秦军正面冲突的原则,声势浩大地叫杀着冲出了堡垒,笔直地朝着肥下城池而来。
赵军盔甲齐整,手中兵戈锋利澄亮,满身冲天的战意,怒吼着誓要将前方那座装满了敌人的城池撕得粉碎。
看着这一幕,蒙野嘴里一片苦涩。
如今肥下城池中防守兵力几近于无,与一戳就破的脆弱纸张也没任何不同,哪里经得住这般全力以赴的摧残?
如果要战,他们毫无胜算,即便是死斗,也只能为身后的战友们再多拖延上李牧大军一段时间罢了。
判官手中白纸黑字的生死簿上即将落上肥下城池里所有留守秦军的姓名,蒙野又想起黎筝离开时同他所说的那番话。
她说——
如果到了再也拖不住,瞒不住,敌军要冲锋攻城的时候,他一定要去做一件事!
那件事,能让局势立刻扭转!
蒙野一下屏住了呼吸。
那就是——打开城门,大大方方地将敌人迎进城池。
心跳如鼓,想起这个计谋的蒙野满头大汗,简直要为此陷入疯狂之中。
赵黎、赵黎如何就能如此的深信于他,认为他在这么个时刻,真的敢于当着众多赵将的兵戈与铁蹄,将城门打开?
要知道,城中留守的兵力本就少的约等于无,若是再将这最后一道屏风也打开了去,他们可就真的连拖延时间都完全做不到了!
但凡他蒙野心中怯上一分,有半点想要逃避的念头,这座城门在危机关头都绝对打不开!
可那个人,就这样将这项重任理所当然地交到了他的手上,头也不回,一点疑虑也无的离开了。
她难道,就真的这般信任于他?
蒙野站在城墙上,手中持着一柄长枪,双腿像是生了根般的一动不动,整个人如同一座顽石打造出来的石像。
使唤这具属于他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要更加的艰难许多,尤其是在心中天人交战,拔河般拉扯的时候,他几乎要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了,更别说什么回过头,调遣正等在城门内侧,随时都准备按照事先说好的计划,将门打开的士兵了。
纵使心中所有的天平都毫无保留地倒向了黎筝那一边,可蒙野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还在对这个看起来,完全就是所有选项中危险性最大的做法而抵触着。
迟疑之中,李牧所带领的黑压压的,望不到头的大军越发的接近了。
飞扬的尘土遮挡了人的大部分视线,起落的马蹄将大地踩踏得震动不止,战争越发逼进的既视感以极为浓墨中彩的表现形式迫近了每一个人的心头,沉甸甸地压着,让人忍不住紧张的双拳紧握,牙齿打颤,连呼吸都随着时间的过去、敌军的接近而全部遗忘。
目光一顿,蒙野知晓自己必须要做出抉择了,而在所有的路子都已经被人为地铺好之后,遵从他人的意志做出选择实际上也
并不是太过于困难的事。
想到这里,蒙野的心又是一定,终于,他终于是要按照黎筝的嘱咐去做这件事情了!
其实别的更多的事情他都不怕,怕只怕将门打开之后,无法表现出那等云淡风轻的模样来,能够如同赵黎料想中的计谋那般,顺利的将李牧蒙在鼓里。
换句话说,蒙野担心自己的表现会拖黎筝的后腿,致使她已然足够完善的谋划出现破绽。
他蒙野到底是个战场上厮杀拼搏的将士,而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不是吗?
可思索的时间在瞬息间过去了,再没有多余的功夫让蒙野做好心理准备,想一想该摆出什么样的自然表情,好让他骗过李牧。
几个呼吸的功夫,敌军已然攻至城下,再不打开城门,一切就都要来不及了!
“攻——城——!”
士兵中的司令塔,一名带着坚硬头盔的传讯兵身下疾驰的马匹还未抵达城门,口中高高地扯开嗓子,向着赵军众人下达了攻伐的命令。
也就在同一时间,一声如同及时雨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报——”。
“有人从水道中进入了城内,”
才刚听到前半句的蒙野吓得几乎连魂都要丢失。
李牧的军队已经在城门前冲锋了,如果这个节骨眼儿L上,后方那条可以直接进城的水道还暴露在了敌人的眼中,那受到两面夹击的秦军便连使用计谋,骗过李牧,安然避过战争的可能性都要全部归零了!
然而上天保佑的是,小兵说出的后半句话,立刻让蒙野又安下了心。
“他说、他说自己姓张,以前在王翦老将军的军营里当过奉常(医生),跟蒙副将有过一面之缘,是赵黎将军特地请来的谋士!”
姓张,奉常,王翦将军的军营。
三条线索相互一串联,电光火石之间,蒙野立时想起了对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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