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没有任何理由将黄金藏在这种地方。
心中的怀疑才刚达到顶峰,黎筝就看前边人的脚步、脊背全都停了下来,正要问怎么了,战士们背对着她的脸,就一张接着一张地转了回来。
他们的脸在浓郁的黑暗
() 与跃动着的火光的交织下,似乎被无限地拉长,扭曲着,配上有气无力的声音,差点就让黎筝以为自己是不是误入了哪本未曾读过的聊斋之中。
可话语里的内容一出来,却又让她知晓,这就是在历经战火洗礼的人间,便是她自己也摆脱不了世事凡俗的,正在为安国城池中的人民寻找那足以左右他们未来是否有存粮吃的八千两黄金。
士兵们哭丧着脸,齐声道:“将军,我们走到头了。”
他们的声音有些虚浮,在空荡荡的墓穴里头,更是来回的飘荡着,反响着,不知回荡了多少次,这才落进了黎筝的耳朵里。
环境因素,即便是黎筝都觉得这墓穴之中阴森的让人有些发寒了,摇了摇头,忍耐住伸手来回抚摸双臂,以此压下竖起来的鸡皮疙瘩的想法,她探出脚步,往前头一看,发现果然是已经走到尽头了,那一面冰冷的墙壁,就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测似得,将官员并没有说出真话,八千两黄金并未藏在这个墓穴之中的事实抖落出来。
还未出口下定结论,便听战士们吵吵嚷嚷,你一句我一句的猜测着:“都已经走到底了,还没有找到黄金,看来黄金并没有被藏在这里。”
这是跟黎筝有着一样想法的人。
“但也有可能是被人偷走了吧?”
这是相信官员所说之话的人。
“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就是不想将钱给我们,所以才讲把钱藏在了这墓穴里,如果我们没找到回去寻他,那官员还能有借口说,可能是被别人先一步偷走了?”
“有道理!”
“对啊,还能这么来呢!”
“确实道理,这贪官讲不定便是这么想的!”
“诶诶,我还有一个想法,你们看,我们当众来的这墓穴,万一回去了说是没找到,那安国城里的人怎么想啊,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实际上是找到了,但为了私吞,硬说是没找到?”
此话一出,众人都心惊了起来。
“好一个黑心胖子,不单单面上看着又奸又贪,就连私底下都使黑手,可真是将我们给害惨了!”
“你说的对,我们回去跟他们讲墓穴里根本没有什么八千两黄金,也未必有人愿意相信,这下好了,我们要被这死胖子给冤死了!”
“还真别说,讲不定他就是这么打算的,回去以后,还要逼着咱们帮他把这八千两黄金给交出来!”
黎筝被他们嚷嚷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整个人在这种浸淫官场之人所做的局中,被算计得明明白白的糟糕感触之下,头大的恍惚起来。
来来回回几l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在她的脑袋里纠缠着她。
钱究竟在哪里?
回去拷问粮仓管理员他会不会说真话?
要是空手而返,她们又会不会被误会他们的民众们所仇视?
旧的问题还没能解决,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
视线朝下,黎筝在巨大的晕眩里,突然看见了一个尖尖的角。
一个角!
在这个阴森的墓穴里偷,居然会凭空生出一个角?
眨了眨眼,视线再次变得清晰,黎筝变换了下站位,越过身前众多的战士们,离开那个被他们的身体遮挡得什么视野都没有的地方,重新看了过去,发现,那竟是一个长方体。
她所看到的,凭空冒出来的一个角,就是这个长方体自带的东西。
不不不。
黎筝晃了一下脑袋,试图让思维更加的正确。
这东西与其说是什么长方体,不如说是个棺材!
一个承载着死者、他们所在墓穴主人的棺材!
瞬息之间,她的脑袋不再像之前那样的疼痛,再一次的顺畅起来。
对了,这就没错了,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个墓穴,而墓穴之中,就应该有个棺材!
暂且抛下了有关于八千两黄金的事情,黎筝先打量起了这个才刚出现在视线中的棺材。
她的目光落到那一看就是极为名贵的组成棺材的木料上,发觉上头雕刻的花纹简直漂亮极了,当然,黎筝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头,而是在组成棺材的三个部分上。
所谓组成棺材的三个部分:
一,是用来装尸体的“棺”。
二,是“棺”外头用来包裹棺材的“椁”。
三,是盖在棺材上的盖子。
不要小看这些似乎理所应当的东西,这里头的信息量多到快要爆炸。
低垂着头颅观察这棺材,黎筝发现这包裹着“棺”的“椁”相当的厚实,粗略的估计,大概有五到六寸之厚。
按照周礼规定,古人依照自身的阶级来制作棺材,为了体现自身的尊贵,君王必须要使用8寸厚的棺材,而眼前这个6寸厚的棺材,就只能是氏族官僚所用的了。
躺在这棺材里的,竟还是个高官显贵?
如果不是战士们满满当当地占满了棺材的另一侧的话,黎筝真想绕着这个棺材走上一圈。
来不及打量棺椁上的细节,在再一次的确认墓穴主人是个非富即贵的存在之前,黎筝先一步注意到了它的棺盖并没有被钉上这件事。
一般来讲,棺盖就应该严丝合缝地盖在棺材上,用以遮盖死者的身体面目,将生与死隔离为两个世界。
可现在,这棺盖上头不但没有钉子,甚至还留出了一个细小的缝隙来。
在那道细小的缝隙之间,黑暗与潮湿从中幽幽的向外张望着。
心头一跳,黎筝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她或许还能用战士们刚才可能不小心地触碰到了棺盖来解释这个现象,但除此之外,以她百里之外取敌首级的良好视力,还能看到一块衣角的边缘,也被压在了棺材盖子底下只露出一条绿色的沿线。
“打开棺盖!”黎筝想也不想的命令道。
战士们忽然听到这个指示,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什么?”
“我说打开棺盖!”
心头的犹豫与恐惧大不过对黎筝尊崇,战士们几l人的合力之下,“咣当”一声巨响,棺盖被推倒在了地上,露出里头的尸体来。
腐臭的味道先于视觉一步的从棺盖之下喷涌了出,黎筝倒退了一步,目之所见的纯黑色棺材之中,没有任何金银首饰,玉珏玉佩等陪葬品放置于其中,只剩下一具穿着安国人常见服饰,身体腐烂到已经有些不能看的尸首孤零零地躺在里头。
“嘶——”
弯腰呕吐的战士不在少数,即便是经常于战场上搏杀的战士们,看到这具尸体也多多少少的感到有些不适,好几l个人迅速地转过头,避开了这个堪称可怖的画面,以防晚上做整宿的噩梦。
但也有不少战士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神情严肃地观察着棺材中的细节。
在不闪不避,从上到下地视察过一遍之后,其中一个战士道:“这棺材已经被人摸空了将军,别说什么珠宝首饰,除了这具尸体上所穿着的衣服,这里面连块用来盖嘴巴的玉佩都没有——”
可以说,他的观察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仔细而缜密了,但黎筝却还是对此不够满意,轻轻摇了摇头,她开口道:“不,并不只是内里的陪葬品被人摸空了这么简单,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棺材之中,就连这具尸体,都已经被人调换过了!”
“什么!”XN
极为震惊的呼喊声,一时间充斥着整个墓穴之中。
在这种背景音乐的映衬下,黎筝极为明确地指出:“你们看这具尸体身上的衣服,如果存放在棺材之内的时间很久的话,这衣服也应该腐败的差不多了才对,但是——”
黎筝上手捏、扯、拧动了两下,这件照理来说本该存放已久的衣服却是结实的连半点变形都无。
耸了耸肩,她继续道:“也就是说,这是件崭新的衣服。”
“等、等等,这为什么会是件崭新的衣服?”某个士兵捂着自己的脑袋,多少有些接受不过来,他甚至不信邪的上手拽扯着,可那件衣服就如同黎筝所说的那样,坚实的不像是一件放了有上百年之久的衣饰,因为这件事情,火烧了一般迅速收回手的他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们,他们居然给一具尸首换了新的衣服?”
“显然不是这样,”直接上手的人不仅只是黎筝与士兵两人,将衣角攥在手里揉搓了一会儿,确认完毕之后的好一会儿,神情才重新恢复到有些冷漠的神色中的战士道,“并非是给尸首换了一件新的衣服,而是跟将军说的那样,他们直接调换了存放于墓穴中的尸体。”
调换了墓穴中的尸体?
但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要非这么大的力气去做这样的事情?
站在左侧的战士忍不住道:“他们有什么必要这么做?据我所知,盗墓贼什么都偷,但尸体的话——”
“这件事并不是盗墓贼做的,”黎筝并不打算在这里科普某种叫做“木乃伊棕”的颜料,因为这跟他们接触到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关系,刨除这一点更有利于他们找到真相,她深吸了一口气,揭露道,“这应当是后来者做的,想想看,那个人犯下了一桩罪孽,一桩需要让双手沾染上鲜血的罪孽,而在犯罪之后,他的面前多出了一具尸体!”
“一具尸体!”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了事实真相,“他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人发现,所以必须赶快将尸体妥善的处理掉,又或者是像现在这样,不会被人发现的藏起来!”
接龙似得,在被点明后另一个人也高声道:“而又有什么地方能比一个墓穴的棺材里更适合存放一具尸体?没有,再没有了!墓穴里有棺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同理,棺材里有尸体更是世间最为理所当然的!”
现在,所有人都知晓,存放在棺材里的尸首已经被人调换过了,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究竟是谁杀了这个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又是谁用受害者的尸体调换了棺材原主人的尸首?
这些新的问题,全都等待着黎筝去一一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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