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冻二尺的冷,刺骨的寒意从套在手上的薄薄皮革外源源不断地透过来,那才刚渡过了冬季,尚且还未散尽的春寒料峭,让李牧搁置在桌案上的手指都像是被层层深海寒冰冻在了其中。
鼻尖冻得发酸,眼皮上一层冰凉的水汽像是要立刻冻结起来,让眼睛都无法睁开,李牧从口中呼出一口白色的暖气,不过多时,便彻底的消散在空气之中,就连李牧自己也不知晓,这冷,说的究竟是他身周因季节而带来的寒意,还是心头上令人如坠冰窖的寒冽。
稍稍抿了抿瘦削的唇,发丝上多了不少白色的男人望向了那铺展在面前的舆图,他目光划过上头起伏的山峦,波动的水流,眉头忍不住拢得死紧,那充斥着忧虑的视线仔细的一一查看过那些赵国的大好山河,那些熟悉亲切到叫人忍不住眼眶发烫的土地,它们——全都一座座,一块块的被敌人生生地撕咬了去,失落了去。
痛心疾首,自是不必再说的,李牧作为这个国土之中最为爱国的爱国人士,盯着舆图上失落的领土,难过得恨不能深深地弯下腰,发白的手指攥着胸口的衣襟,痛苦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安国落入秦军之手,赵国的半壁江山已然全部掉进了秦军的口袋,都城邯郸之外,再无能够用来防守的天然屏障,而为了赶回来勤王,才刚收复回来的宜安战线也只得拱手让人。
如此一来,秦军的后勤辎重部队很快就会和大前方的战斗部队汇合,到时候······
即便他带领的部队赶在秦军发起进攻之前回援邯郸,可赵黎所在部队的一方却是完全破解了后勤辎重被切断的困境,手握绝妙的大好形势,而他们的赵国,或者说,李牧身后仅剩下的最后的腹地邯郸,也已经在这种极大的优势与强盛之中摇摇欲坠了。
大战一触即发,危机四伏的气息刺激得人毛孔都微微发疼。
山雨欲来风满楼,晃晃烛影之下,李牧那张坚毅的脸也被照得明明灭灭,舆图上随着火光晃动而摇摆不断的山河,就仿佛是什么不详的预兆般,让他的心情极度的沉重。
晚了!
“已经晚了!”
终于从那个昏暗得不见天日的墓道中爬出,到城主府换上了一身崭新戎装的黎筝看着已然赶回邯郸,在都城前建造堡垒的李牧大军,脸上的神色止不住的肃然。
原本她执意地要蒙大将军的独子蒙野冒着生命危险,带着稀少得可怜的将士们死守肥下,为的就是故布疑踪,干扰李牧等人的视线,让他在这种出现了一支新的秦国军队的猜疑之中被耽搁在肥下周边,赶不回来邯郸救援。
可现在,墓穴一行实在是让他们耗费了太多的时间,等到人从墓穴里出来,往外一看,李牧都已经守在邯郸城外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了。
看到目前的现状,黎筝几乎是眼前一黑,这跟她一开始带着军队苦苦地赶路,费尽心思地想要跟李牧大军抢夺时间,好以闪电战的方式对邯郸展开最终攻势的事前计划截然相反。
也跟她以最小的代价,最少的兵力损失夺取赵国的预计相反,而不论她过去的愿景和希冀如何,秦赵两国的兵力,终究要在邯郸城外的土地上展开一场正面对决。
黎筝光是闭上眼睛,就可以预想到那时兵刃相接,血肉飞涌的场面。
“将军,如今李牧已经抵达邯郸,堡垒也已然在建造之中了,我等应当如何?还是按照原计划对邯郸发起进攻吗?”
少女那双黑洞洞的,仿佛承载着天下大事与世上万千兵法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一语不发的思索着之后应对赵国的大计。
半晌,等到搁置在案几上浮动着冉冉白烟的香柱都燃烧了大半了,那决定秦赵两国未来的话语,才从黎筝的口中缓缓吐出。
“不,更改计划,不要再直接进攻了,既然李牧已经赶回了邯郸,邯郸城外也已经开始建造堡垒,那我们就先进行几次佯攻。”
佯攻?
战士的心中忍不住浮现了一个问号。
邯郸城外的堡垒已经开始建造了,等到赵国大军将这些堡垒全都修建完毕,他们的进攻就会受到更多的阻碍,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应当趁着堡垒的建造还未完成,抓紧时间攻打邯郸才是,而不是使用佯攻才对。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并非是在军中有着极大威信的赵黎将军的话,战士早已将这种疑惑质疑出口了。
可赵黎将军屡出奇策,又多次带领着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战胜了敌军,从她口中说出的计策,总是披戴着出奇神秘的色彩,还每一次都具有针对性的极其有效实施了出来。
想想前两次赵黎将军施展的水淹之计和调虎离山之计,再想想两者实施后他们所获得的战利品满满的丰厚战果,战士又惭愧地将自己心里头那些不够成熟的怀疑给往下按了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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