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不禁失笑,这女仔,脚力还挺大。
“加仔,什么时候能修好?”
“大佬,这辆车今年底就要停产了,发动机找了好几家都没货,我昨天已经联系了日本的厂商,最快也要下周才能送到香港,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唔,你只管尽力修好,超出多少都无所谓。”
“好…明白。”
看着雷耀扬消失在车库门口的背影,加仔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一点都不明白。
这款几近退休的老爷车到底有什么值得花钱修的?还没算车船运费,光是原厂发动机就要将近三万左右,变速箱也得换新的,也不知道这位车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他这么重视。
转眼进入七月,降雨量实在多得吓人,连续一天之内,香港仔深湾道和柴湾翡翠道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山泥倾泻。
深湾道山泥倾泻,意外压毁三间船厂和一间工厂,造成两死五伤,翡翠道山坡下陷,淤泥奔冲入山下教堂,一死六伤。整个事件中,山泥倾泻量达一万四立方米,影响范围之大,百年来都实属罕见。
一收到消息,齐诗允和几个同事披着雨衣在两起事故现场奔波。
抵达现场时,深湾道被山泥冲毁的道路和几间厂房已经面目全非,翡翠道教堂更是被淤泥淹没了大半…当年仅十六岁的死者被搜救人员从一片泥泞中拉出来时,窒息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生命的突然消逝往往就是在一瞬间,不论男女,不论年龄,不论身份。
从事这个行业以来,齐诗允也记不清自己见过多少死亡现场,仿佛从见到父亲惨死的那个夜晚开始,这样的时刻,总是不计其数的在她的人生里占了很大比重。
只不过有的是天灾,但更多的是人祸。
回到报社后已经接近傍晚,整个新闻部办公区域也堪比事故现场,每个人都神色紧张的处理手头的工作,采访主任钟安林一边接电话一边在各个工位辗转,忙得团团转。
齐诗允脱下雨衣走回自己的工位开始忙碌,今晚必须要把第二天要刊登的新闻稿整理出来。
她隔壁的工位空空的,小师弟陈家乐中午被指派到大榄,采访上周发生出租车劫杀案的死者家属,按道理这个时间早就应该回报社了,现在却连个人影都不见。
不过此时齐诗允已经无暇顾及他,一边整理采访手稿,一边用手指飞速的在键盘上敲击出字,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反酸,从早到晚,也就在刚刚回报社的路上啃了一个面包喝了一瓶水。
一个钟头后,新闻稿差不多整理完毕,正在齐诗允仔细校对的同时,不远处的同事叫了几声她的名字。
“Yoana!Yoana!有人找你!”
齐诗允坐在靠背转椅上,滑到那台离她不远的座机前,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沾满泥的雨鞋,她无奈皱眉,神色略不耐烦的拿起了红色的电话听筒:
“喂?你好?”
“学…学姐…我是家乐…”
“阿叔!还能不能再快点!?”
“小姐,已经最快啦,要再快你下次拦火箭坐囖。”
中年司握着方向盘,不疾不徐机慢条斯理的回答她,现在还在下着雨,他可不想为了一百多元港币搏命。
齐诗允心中暗骂几句,又急忙从钱包里摸出五张红底递给驾驶位的司机。
“阿叔!求求你!我真的很急!”
红色丰田皇冠Comfort顿时加足马力,疾驰在去往青山公路的方向。
最近太忙,与雷耀扬约定好的取车时间已经超过几日,而对方也没有和她联系过,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甚至都觉得此刻恍惚得不真实。
三十多公里的路程,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漫长。
两旁路灯光影快速掠过,时明时暗,齐诗允用小手电照着手里的地图,仔细观察陈家乐被绑架的位置,不自觉的眉头深锁。
BP机上的信息显示陈家乐在下午四点左右Call了她不下四次,但今天实在太忙,事故现场接收信号太差,她回报社后也完全没有留意到。
寻呼台的留言里说,陈家乐意外发现了一个制毒工厂,在那旧厂房外,他看到了雷耀扬。
而在后来打给报社的那通电话里,雷耀扬似笑非笑的轻声威胁她,如果敢报警,他第一时间就会知晓,而陈家乐也会立刻变成鱼食。
红色出租车停在青山公路汀九段一个路口,司机说什么都不再往里开,齐诗允下车前,交给司机一个电话号码和钱包里仅剩的两百港币,言辞恳切的请求他离开后立刻帮她拨通。
雨势逐渐变大,齐诗允戴好雨帽,紧握着手电往前走。
一束黄白灯光照射着杂草丛生的小路,海美湾的讯号灯塔如同黑夜中矗立的巨型怪兽,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雨水吹打在面庞,潮涌的声音也变得沉闷可怖。
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讯号灯塔左侧有座山,最近降雨量很大,下午回报社时,听闻这里也有些山泥倾泻的迹象,山顶附近的居民已经被通知撤离,但若要上到山头,这个讯号灯塔是必经之路,但今晚,这可能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齐诗允按照约定没有报警,她叫的士司机拨打的是民众安全服务队(CAS)的电话,编造了山泥倾泻还有居民尚未撤离的谎言。
民安队是多元化民防保安部队,二十四小时待命,主要是在发生天灾人祸时执行各种紧急服务,进行救援工作和维持治安。
不出意外的话,半个钟头内就会有救援人员赶到这里。
齐诗允心中虽然忐忑,只希望那个贪财的中年阿叔能够大发善心帮她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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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底:一百元港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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