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泰国那几年也听说过他,土皇帝一个,做事狠过蒋天生。”
想起还没处理的上任铜锣湾揸Fit人,雷耀扬若有所思道:
“乌鸦,陈浩南那边不要出差错,最好直接灭口,免得大家夜长梦多。”
桌面上的男人一听,放下手中沉甸甸的跑车模型,笑着朝对方不屑道:
“哗?雷耀扬,你在教我做事?”
“那个扑街不用你插手,万一傻佬泰真的出事被人收皮……等到蒋天养接手洪兴,以后整个铜锣湾又该怎么算?你想过未啊?我劝你还是早一步做打算。”
“东英这几年确实靠你的四仔和「邮票」赚了不少…但是阿大已经明令禁止东英今后都不准碰粉,你还是先把自己洗洗干净再来管我。”
心中知晓下山虎此番就是来试探,雷耀扬冷嗤一声,不以为意:
“好喇,我还有好多事要忙。”
“一共两万四,麻烦你把费用结算清楚,下楼取车走人。”
见皮椅上的男人起身送客,乌鸦眉头一皱,开始耍起无赖:
“哇!我好歹是你VIP客户,都不请我饮杯咖啡就想赶我走?!”
“雷耀扬,我真的要去消费者委员会投诉你个奸商!”
而对方听过,一副「祝你成功」的无畏表情,随即将费用清单递到乌鸦手里:
“陈天雄,我的车行连一颗螺栓都是明码标价。”
“你就算告到「肥彭」那里也冇用。”
须臾,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呛中取得绝对胜利后,雷耀扬终于将这狗皮膏药般的下山虎送走。
眼见那辆叁菱GTO的车尾灯消失在视线内,他随即拨通一个电话联系泰国那头,着人打听乌鸦消息来源的真实性。
放下听筒,男人颓然靠回椅背,释放心底压抑已久的疲惫。
或许在知晓所有真相前,紧张的父子关系尚有涣尔冰释的转圜余地,雷义过身前,他也一定会赶赴。
可现如今,除却雷昱明之外,对于那个形同虚设的「家」,他只有更复杂的憎恶。
一夜之间,这座城在回归前又有翻天覆地变化。
经过法庭两轮审判,和合图太子爷入狱已成既定事实。而因此变故突然销声匿迹的湾仔皇帝,成为各类报章杂志八卦对象,也逐渐沦为坊间闲话谈资。
龙抬头那日,新宏基集团董事长过世的爆炸性消息传遍红港。
当天,政要名流齐聚,前往吊唁的各界人士络绎不绝,葬礼规格声势浩大,场面甚是隆重。
操持葬礼劳心劳力,雷宋曼宁妆容精致却难掩憔悴。
凡来者都感叹人生无常,或安慰或奉承富豪遗孀的同时,私底下也对此刻未能到场的次子雷昱阳感到好奇。
长子雷昱明礼貌迎来送往,但对于继母的一番打点并不买账,总觉她作秀成分大过真心。
时间接近傍晚,雷昱明前脚刚送走立法会代理主席,便看到秘书匆匆向他赶来:
“雷生,VIRAGO公关公司的齐小姐想要见你。”
听到这消息,男人略显阴沉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和缓。
在秘书和几个贴身保镖护送下,他穿过熙熙攘攘人群,看到一个高挑女人背对着,站在灵堂堆山码海的悼念花牌附近。
雷昱明双眼即刻搜寻四周,却没有他心中所期待的另一个身影。
失落情绪在接近她的那一刻被掩藏,男人嘴角微扬,主动上前问候:
“齐小姐。”
闻言,齐诗允转身,看到略显疲惫的雷昱明神情和煦,终于感到稍稍安心了一点。但想起对方日前疑似被绑票经历,又突然遭受父亲离世…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宽慰。
略微怔了几秒,她取出手袋内两份厚厚奠仪,神情恳切地递交给对方:
“雷生,你好…”
“我Boss施薇这两日不在香港,但她听到消息,也知道这次葬礼不收帛金,但还是托我一定将她的心意交给你……”
“噢,还有这份,也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你节哀顺变。”
雷昱明含笑点头,示意身旁秘书接下齐诗允手中奠仪,又向她轻声致谢:
“多谢你同施小姐。”
“其实也有亲友送来慰问,我们很感激大家的心意,这部分资金,我们都会转赠到慈善机构。”
说罢,他稍作停顿,又看似关心地嘱咐起来:
“齐小姐,今日这里人太多,现在时间也不早,你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让你男友陪住你……”
殡仪馆里里外外都嘈杂不已,这里也不是偏僻地段。但听到这番话女人不禁多想,或许是这位富豪已经有绑票后遗症才会如此?也不知那几日,他到底经历怎样的劫难……
但雷氏和警方都力压这个消息,她也不好再多说往对方伤口上撒盐。最终只能佯装不知,将这秘密深深压在心底。
倏尔,她淡淡一笑,眉眼里生出几分安定的喜悦来:
“多谢雷生关心,他正在外面等我。”
闻言,雷昱明愣住,胸中顿觉一阵热涌。
原来雷耀扬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某处?原来爸爸的死,他还是在意的……
在思绪游离的瞬间,又有两个人他们走来。
一身黑色丧服的妻子搀扶着雷宋曼宁行至雷昱明身旁,她不经意间扫了眼样貌年轻靓丽的齐诗允,表面虽已做到自持稳重,但脸色实在是说不上好看。
“昱明,婆婆有点累想要先回去休息,今夜我陪你守灵。”
男人回过神来,看到继母确实满脸疲惫,也不再咄咄逼人。即便私下不睦,但在人前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
而就在雷宋曼宁抬眸看到齐诗允那瞬,瞳仁闪过一丝幽微的光亮,心中也五味杂陈到讲不出话。没想到,那日在照片上见到的女仔…此刻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不足一米距离。
可这是她杀父仇人的葬礼……
她不可置信又羞愧难当,不经意间松开被儿媳扶住的手,几乎是有些失礼地盯住齐晟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齐诗允略显尴尬,但出于礼貌,也只能以笑容回应对方,场面也慢慢有些微妙改变。
最终,还是雷昱明率先开口缓解气氛,向她们介绍起来:
“这位是之前同九巴有过合作的齐诗允小姐,代表公司前来祭拜爸爸。”
待他说完,妻子便明了这是丈夫被绑那夜「共进晚餐」的女人,脸色顿时更加不悦。而雷宋曼宁嘴角难得浮起一抹温和笑意,主动向齐诗允伸出手:
“齐小姐,你好。”
“雷太好,请节哀,你多多保重身体……”
女人有些地受宠若惊回握对方,也只能连忙应承。
因为她实在没想到,一向以冷脸着称的雷太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而此刻,雷宋曼宁像是忽略了在场所有宾客,眼里只装得下挚爱的亲生女。
雷太仿佛对这女人一见如故,不明所以的儿媳站在一旁只觉奇怪,而雷昱明似乎是猜到那夜雷耀扬与她相见时,一定是提到了齐诗允。
只是这区别对待得太明显…也令他一头雾水。
离开殡仪馆后,齐诗允走至对街,上了雷耀扬的车。
听到动静,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眼,看一袭得体黑裙的女人正准备系安全带。
“有没有见到雷昱明?”
他似呷醋般启唇询问,好奇里,有种不易察觉的担忧。
齐诗允却没注意到男人微变的表情,只点点头一本正经回答:
“见到,可能是操持葬礼太费神,也可能是被绑票受了折磨…他看起来好累。”
“我刚刚还见到雷宋曼宁,她看起来也不大好。”
“不过她好奇怪,雷太她居然会主动问候我……”
闻言,雷耀扬心中略感讶异,随即转头看向对方。
因为工作上多种关系盘根错节,今日让她前去祭奠杀父仇人实属无奈。同时也觉得雷宋曼宁的示好有些目的不纯,但也不好将心底想法宣之于口:
“如果觉得奇怪以后就少接触,谁知这些「蓝血」有什么鬼主意。”
“这下你见到雷昱明平安无事,可以放心了?”
“嗯,但是……”
“去年见雷主席时还觉得他身体好硬朗,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就过身。”
女人垂眸叹惜,可她并不知身旁的雷耀扬怀有与她截然不同的复杂情绪。也并不知,她方才前去凭吊的雷主席,竟是谋杀她父亲的幕后主使。
两人在车内沉默,看来往宾客各种假意寒暄。
须臾,雷耀扬轻轻拉过她手紧扣,试图将话题变得轻松点:
“小朋友,下月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男人眸光和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愧疚,齐诗允莞尔,像是在认真思考:
“……礼物…”
她凑近,把右手悄悄伸进对方西装领口下,在他质感极好的衬衫上来回撩拨:
“…雷生”
“你干脆把自己绑条蝴蝶结送我好了,最好是全裸那种————”
听过,雷耀扬笑笑不语,慢慢放开她手又撑握住方向盘。
驾驶座车窗缓缓上启的间隙,他转头便看见雷宋曼宁被簇拥在与她道别的人群中。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又即刻将目光错开。
分秒间,前置引擎在瞬间发出急不可耐的咆哮。
一阵极强的推背感扑面而来,齐诗允贴紧座椅有些不知所云,或许是因为她刚才的言语挑逗?但想要反口,却发现为时已晚。
不出半分钟,黑色法拉利并入车流,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须臾,路边另一架豪车也缓缓驶离。
从齐诗允坐上车直到离开,都被雷宋曼宁看在眼里。雷耀扬的冰冷态度也令她感到情绪复杂,她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但只要一回想起那对与齐晟极为神似的双眼……只觉懊悔汲满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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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域:域多利收押所
肥彭:坊间对香港最后一任港督彭定康的戏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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