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嗖的一下蹦得老高,然后连连后退了两三步,双手在身前打了个叉:“我就看看,可没有动手啊。”
“我知道,而且你是个文物修复师,就算动手也知道分寸。”章杨语气平静,少见的没有夹枪带棒。
苏方犹疑地放下了双手,收起了防备的姿态。
“今天,要谢谢你。”章杨侧头看了看身后的探方,“那些竹简恐怕是因为嵌在厚实的夯土层里,之后又深埋在地下,隔绝了氧气还防潮,这才保留了下来,前段时间地震,夯土层被震裂,竹简才暴露了出来,如果今天我没有发现,任由它们留在那里,恐怕经过一段时间日晒雨淋,要不了多久就只剩下一团竹子渣了。”
习惯了被章杨冷眼以待,骤然被道了声谢,苏方显得有些不适应。
他摸了摸鼻子:“应该的,虽然你是田野考古我是办公室修复的,但咱们也是同行,都是为了文物嘛。”
章杨点点头,俯身把箱子盖上背了起来,朝着团队的其他人嘱咐了一声:“竹简需要立刻进行专业保存,我得先回去一趟,你们继续工作,由赵齐带队,有事打我电话。”
“好的老师。”
章杨安排好了工作,举步朝着树林外走去,走了两步,他停了下来,看了苏方一眼:“你不走吗?”
“啊?走、走啊,当然要走。”
苏方不知道章杨为什么会叫自己,而且语气还很正常,完全没有先前那种赶客和嫌弃的意思,但他也没有开口问,只是默默跟在了章杨身后。
直到出了树林,苏方瞥了章杨的箱子一眼,拖起自己放在楼前的行李箱打算离开纸坊,章杨突然叫住了他。
“苏先生。”
这一声‘苏先生’,没有鄙夷没有冷嘲热讽,甚至有些温和。
苏方停下脚步,看向章杨。
“我先前很不喜欢你,因为我觉得你不像一个考古人,也不像一个文物修复师。”
苏方好笑地看向章杨:“您是觉得,我更像是一个混娱乐圈的,整日招摇而且爱出风头?”
章杨老脸一红:“你都知道啊……”他轻咳了两声,“不过刚刚,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如果不是你,这个竹简恐怕就要留在那里了,这可是考古界的重要发现,虽然还没有经过准确的鉴定,但我想,它至少是商朝的遗存,如果是商朝,这会是除甲骨文外另一个商朝文字留存的证据,如果是商朝以前,那我们华夏的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又可以往前推进一大步!”
章杨说的有些兴奋,看着苏方的目光中多了些欣赏:“我现在相信,你是有真材实料的,所以,我想要劝你两句,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多嘴。”
苏方隐约猜到章杨想说什么,但他没有打断,反而认真地看着章杨:“您说。”
“考古,一向是个寂寞的工作,而娱乐圈恰恰相反!花花世界迷人眼,心思怎么还能稳得下来?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千万不要被欲望遮蔽了眼睛,反而埋没了自己的才华!”
苏方听了这话并没有觉得生气或者有情绪,反而是有些暖暖的,语气顿时也柔和了不少:“章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也有话要说。”
章杨点点头,示意他说。
“或许您经常在新闻或者热搜上看到我,但请您相信,我的初衷都是为了保护文物,我始终记得,我是一名文物修复师。”
章杨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相信。
“我也明白您是担心我,或者您的徒弟或者其他的考古工作者看到我天天被追捧报导,似乎很风光的样子,会动摇了继续考古事业的心,可是章老师,如果一个人这么容易就被动摇,是不是意味着他本来就不坚定,一个不坚定的人,就算没有我,别的亲戚朋友的几句话也会让他改变想法,我还是那句话,能让一个人做出选择的,只有他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期望,我不会为了他们去改变我自己,正相反,我很高兴,能出现在新闻上热搜里。”
章杨微微皱起了眉。
苏方却是淡淡笑了:“章老师,非遗不会说话,文物也不会说话,总得有人替他们说,才不至于让他们被遗忘啊,再说了,”苏方耸耸肩,“谁规定了考古人就要默默无闻,我们的工作高尚且光明,不说值得称颂,但至少没必要藏着掖着吧?”
章杨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认真地看着苏方良久,最终叹了一口气:“是我狭隘了啊。”
随着两人聊开,两人间的气氛终于不再僵硬,苏方告别准备离去时,章杨甚至来了一句:“有时间就再来看看,说不定你一来,又挖出什么大宝贝了。”
面对章杨少见的调侃,苏方:“……”
得,又一个把他当成吉祥物的。
离开纸坊,苏方匆匆赶到机场乘上飞机返回了京城,而做好准备打算回归正常生活和工作的苏方,刚下飞机却又从苏振清那里接到了一项不属于文物修复范畴内的工作。
——迎接弗仑萨博物馆的归国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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