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从何而来?
除了辛木以外,她的生活里很久没有过其他人了。
生活磨出的粗砺给她的心套了层茧子,不是没有人想要走近她,甚至也不是没有人追过她。
但她没有那份心情。
并且,她害怕。
她害怕她的情况成为任何人的拖累,也害怕任何同情的目光。
唯有周琨钰。
周琨钰心怀不轨。周琨钰居心叵测。
辛乔从来没有看透过周琨钰,对她起先是好奇,尔后是愤怒。
可愤怒也是一种强有力的情绪,足以像一把剑一样戳开心脏套的那层茧子。
等辛乔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她的思绪里除了辛木,就是周琨钰。
她太需要温度了。
医院里的墙是冷白的。
光是冷白的。
她整天浸在里面,冷得她脊骨发寒,表面看不出端倪,可心脏缩成一团不停的颤。
她的指尖探向周琨钰的西裤,把那规规整整掖好的衬衫下摆拽出来。
她想学周琨钰上次挑开那浅玳瑁的纽扣一样,去挑开那交叠的丝带,可一片黑暗里她什么都瞧不清。
周琨钰覆上她手背,那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尔后自己的指尖伸向丝带,对着那繁复交叠的结,轻轻挑开。
丝缎那么坠滑,黑暗里几乎能听到它散落下来的声音,像一片饱满的昙花落了地。
周琨钰像一只优雅的鸽子,可若拿花来比喻的话,她像昙花。
你起初会被她洁白清雅的外表所迷惑,觉得她光洁可人,可后来你会发现,她是只开在暗夜里的花。
她不主动,她只等着人来自投罗网。
比如她挑开了那繁复交叠的丝带后,便旋了旋自己的腕子,手复又垂落下去,没了其他动作。
要待到辛乔的指尖触向她衬衫纽扣。
尔后是辛乔自己的衬衫纽扣。
时间最懂相对论。两排纽扣,在这样的情形下是个有些漫长的过程,慢到辛乔过分紧张的脑子里,掉落的画片一般,回想起方才上了周琨钰的车后,坐在副驾最后望向停车场的那一眼。
夏末最后残存的小虫,带着几近决然的姿态飞向路灯,撞在那又暖又烫的灯罩
上,“啪”的一声。
而形容那一幕的成语,叫作“飞蛾扑火”。
辛乔知道自己现下便是在做这般飞蛾扑火的事,可她停不下来。
她的眼睛看不清,可她知道周琨钰素白的衬衫下是几近妖娆的繁复黑色蕾丝。
她贴上去,能感到起伏的凹纹,像有生命的藤蔓一样也往她的皮肤上攀爬,把她蜷缩着发抖的一颗心,从一片冰凉的海水里打捞出来。
在那样一片海上,没灯光,周琨钰深深浅浅的呼吸便是引航的灯塔。
她咽了咽喉咙,凑过去。
可她到底畏惧了。
她不敢去吻那双唇。无论是不是假象,可有那双如诗般的眼坐镇,那张脸就是圣洁而无可侵扰。
她头偏了偏,唇轻轻触在周琨钰的下颌线,可那不是最终目的。
她寻觅的是周琨钰纤长的颈。
那里有跳动的脉搏,一颤一颤的,温度比其他位置更高些,皮肤薄得好似一抿就化。
周琨钰的气息闻起来像一个春天。可若结合周琨钰呼吸的节奏,春天就变成了春夜。
春夜是会让人忘记一切的。
她美好而短暂得像一个假象,可足以让你浑忘了所有的现实生活。她的柔腻是落过雨的花圃,她的呼吸是酿出了一瓮春的风。
她的指尖在你后腰点一点,是春夜里活过来的藤。
你头晕目眩,听她的声音像是藏在春夜里的心跳,听她温雅中暗藏一点点独属于夜的暧色,几近一声绵长的喟叹后低低地唤你:“辛队。”
那个称呼在辛乔的心脏上一撞,令辛乔的动作倏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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