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木雕
商挽琴问乔逢雪,床头那排小木雕是怎么回事。
乔逢雪说,闲着无事,就学了木雕。
商挽琴将十三个木雕仔细查看一番,拿着最初的几个小人儿笑他,说以为他剑用得好,手也该灵巧,怎么把人雕成这样。
“像条狗,或者猫。”商挽琴煞有介事地评论,“总之不像个人。”
她存心取笑,没想到乔逢雪微微一笑,盯着她说:“说得对,像条狗,或者猫。”
商挽琴眨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像猫猫狗狗。她龇牙咧嘴起来,扑上去要打他,他摆出一副不屑打架的模样,但很快被挑衅,两人你来我往地打起来。
从屋里打到屋外,从院子里打到河边。阳光落在河面,波光粼粼;河水清得宛如不存在,大大小小的鱼弹射式地游。
商挽琴不想打了,坐在河边看风景。乔逢雪坐在她身边。
“你到底为什么想学木雕?”商挽琴懒洋洋的,又问一遍。
乔逢雪眼神一动,嘴里还是说:“闲着无事。”
商挽琴撇撇嘴:“骗人。”
他微笑:“鬼不就是骗人的吗?”
“你说的是狐狸精或者漂亮女人,不是恶鬼或者漂亮男人。”商挽琴认真反驳。
乔逢雪笑。笑够了,他才说:“因为你说过,曾经想当木工。”
商挽琴仰起头,看天空微云横斜。春燕掠过柳梢,山雀叽叽喳喳,空中飘着让人鼻子痒痒的花粉,好一派闲适春光。
好一会儿,她才嘟哝:“我可不记得,我有和你讲过这些……”
“讲过的。”他也望着天空,神态宁和,“以前讲过的。”
以前,指第一世。
商挽琴也想起来了。那会儿她还没有穿越的记忆,成天跟着乔逢雪转,不仅隔三差五就甜蜜蜜地表白一番“我有多么心悦表兄”,还会讲一些自己的故事来卖卖惨、搏一搏同情。她讲故事真假掺半,但那个故事是真的。
就是关于她曾经想成为木工的故事。
五岁之前,她还住在一个普通的小镇上,是一个普通的木匠的女儿。她记事很早,到现在也能想起家门口种的韭菜,后院养的鸭子的味道,还有父亲刨木头的声音,单调乏味,却又莫名吸引人。
她曾经很喜欢等在一边,看父亲做工。哪怕会被骂,甚至会被打。像她这样四五岁的女孩儿,是应该去做家务、带弟弟的。
打骂很多次,她还是会看父亲做木工。终于有一次,父母忍不住问她,到底在看什么。
她很高兴地说:“我将来也想成为木匠!”
她觉得木匠是非常神奇、非常厉害的人。一根不起眼的木头,经过木匠的手就能变成各种各样的器具,剩余的边角料还可以雕刻成小动物、小人儿,都是活灵活现、非常受孩子们欢迎。
她很自豪这个身份,很自豪父亲是这样厉害的人。
然而,她的宣言只换来一顿打和一顿冷嘲热讽的骂。()
他们说她只是个姑娘家,不配传承木匠的手艺。这是男人的手艺啊,是他家的看家本领,要紧紧看守起来,秘密传给那个还只会嗷嗷哭的弟弟,这才是家里的香火、顶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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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只是个外人。在家里使唤够了就嫁出去给别人使唤,哪里配痴心妄想当木匠。
没过多久,天灾人祸,木匠的家里也少了吃喝。那天,父亲难得和颜悦色,说要带她去买糖,甚至送了她一个小木雕。
她高兴极了,一路都在问自己能选几种糖,最后又说,如果她不要糖了,能不能学一点木匠的手艺?不贪心,只要学会雕小动物就好。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也没有得到任何糖。
她被送到人贩子手里,惊恐地哭叫,回头喊爹娘,却只看见他们抱着弟弟,将刚才换来的糖块塞进弟弟的嘴里。
商挽琴曾经总是梦到那一天,梦到她挣扎哭喊,小木雕从口袋里滑落,躺在泥泞的地里,越来越远,家也越来越远。后来,当她已经成为鬼羽,偶然路过那个小镇,发现房屋都已荒废,听说恶鬼从那里经过,吞噬了所有人的性命。她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觉得在废墟里看见了一套木工的工具。她没有上前确认,只是转身离开了。此后,她再也没有梦见过过去。
“……你干嘛把这件事记得清楚。”商挽琴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无意识掐进草地。
乔逢雪轻轻按住她的手。
“音音,”他声音柔和,“我们一起学吧?木匠的手艺。”
商挽琴还是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天空。
“好啊。”她笑起来,“我要雕一只小狗,在上面刻‘乔逢雪’三个字。”
“哦?那我就雕一只小猫好了。”
“唔……”
“生气了?”
“才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也更愿意当小狗一点。”
(2)孩子
商挽琴睡了三年,三年都在南方一个海岛上,叫蟹笼岛,说是岛的形状和捕虾蟹的蟹笼很像。
岛上四季如春,温暖明媚,风是干燥的,吹得处处花开。
这样的好地方,当然不止他们居住。
商挽琴醒了之后,碰见了不少邻居。海岛的人不很多,也不很少,一个个都被阳光和海风养成了开朗热情的性格,聊起天来没完没了,还爱送吃的喝的,也爱打听来打听去。
自然而然,他们就问到了人类总是忍不住关心的事:
“商姑娘,你和你家夫君都是这样好看的人,又年轻,什么时候要孩子呢?”
商挽琴不假思索,斩钉截铁:“不要!”
人们大惊。从此之后,每次遇到,他们都要拿来念几句。
商挽琴是个缺乏耐心的人,很快就嫌烦了,推着乔逢雪去解决。乔逢雪从容出马,只用了一回的功夫,从此再也没人聊这事。
商挽琴好奇起来,问他说了什
() 么。
乔逢雪云淡风轻:“我不行。”
商挽琴:……
非要说的话,恶鬼确实不能让人类受孕,这话倒也没错。
商挽琴思索一会儿,突发奇想,问他:“假如我们能生,你想要孩子吗?”
乔逢雪想了想,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没急着回答,只问:“你喜欢孩子吗?”
商挽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自己带幼乔就带得很够了,万万不能忍受从零开始带孩子,甚至还得自己生,真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那我也不想要。”乔逢雪说。
商挽琴却不依不饶了,问:“那你自己的想法呢?从本心来说,你想要孩子吗?”
“假设这种不会发生的事干什么?”乔逢雪失笑,“我本心而言……不,我不想要孩子。”
“那还是蛮少见的。男人好像都想要个后代呢,传宗接代什么的——呕。”商挽琴做个鬼脸。
乔逢雪笑着摇头:“我没有这种念头,我也不喜欢孩子。我幼时便觉得,与其让个孩子如我般颠沛流离,不如不要生下他。再说……”
他眼中流露某种冷漠的情绪。
“我不想让乔家的血脉传承下去。”
商挽琴下意识看向他的胸膛。如今,作为恶鬼之躯,他再不会虚弱、咯血、昏迷,身上的疤痕也统统消失。这副恶鬼拟态出的人类模样,堪称完美无瑕。但过往的记忆,终究是真实的。
她靠过去,抵在他心口,又轻轻抱住他,接着用力抱住他。
“但我最喜欢这个‘乔’了。”她的声音温柔起来,“独一无二的乔逢雪。”
他慢慢拥住她,抚摸她的头发,眼中冷意渐化春光。
“独一无二的音音。”
(3)芝麻糖
虽然两个人都说不喜欢孩子,但蟹笼岛的岛民评价他们,说他们分明把家里那只鸟当孩子养。
说的就是芝麻糖。
芝麻糖一度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五彩斑斓、神光闪烁的大鸟,但经过山顶祭坛一事,又帮商挽琴在时光长河里走过一遭后,芝麻糖重新变回了小小鸟。
好在,它彩色的羽毛还在,虽然没那么鲜亮和斑斓,以银白色居多,但总归是有漂亮的彩色羽毛的。
因此,芝麻糖在蟹笼岛上的“小鸟社交”,进行得还算顺利。
为了让它交友更加愉快,商挽琴三天两头就抓一堆虫子,做成虫肉大餐,装在一个小笼子里,把笼子挂在芝麻糖脚上,让它带出去和朋友分享。
海岛物产本就丰富,芝麻糖和它的朋友们很快吃了个肚子圆。看见的岛民形容它们,说它们肥得肚子上的油都掉下来,再肥下去就该飞不动了。
“小心被猛禽抓住吃掉!”岛民们恐吓芝麻糖。
对此,芝麻糖总是不屑一顾。它可是高贵的食鬼鸟,哪怕变弱了、变小了、变肥了,也还是高贵的食鬼鸟,怎么可能被猛禽吃掉?
结果,某次出
海飞行时,芝麻糖真的遇到了猛禽,也真的被猛禽追得到处躲。如果猛禽是真想吃了它,芝麻糖挥挥翅膀就解决了,可问题在于,猛禽不是想吃了它,而是看上它了!()
芝麻糖是一只友善的小鸟,没办法伤害一只热情追求自己的鸟类同胞。它只能啾啾乱叫,狼狈躲闪,拼命呼吁主人来解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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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芝麻糖要成亲了!”
事后,商挽琴鼓掌赞叹。
“啾啾啾!”
芝麻糖觉得她在嘲笑自己,气得背过身去,只留一个毛绒绒的团子背影。
商挽琴笑够了,又去哄,一哄二哄哄不回,端上零食就哄回来了。
乔逢雪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说:“你这就是慈母多败儿。”
“乱讲!”商挽琴说。
乔逢雪慢悠悠改口:“好罢,那就是慈音多败糖。”
商挽琴想了想,反倒得意起来,捧着芝麻糖亲了一口,美滋滋地说:“败就败。芝麻糖对我多好呀,我怎么就不能败败它了?”
“啾啾啾!”
芝麻糖发出赞同的啼鸣,还瞪着圆圆的红宝石眼睛,不断冲乔逢雪挥舞翅膀,宛如挑衅。
乔逢雪:……
青年嘴角一抽,眼眸一暗。这肥啾,胆子也肥了,忘了以前怎么害怕他了。
不过……
看着那一人一鸟欢喜得无法无天的样子,乔逢雪还是忍不住笑了。
不过,这样也很好。
(4)金陵
商挽琴彻底养好身体后,他们启程回了金陵。只带了芝麻糖,因为老马已经太老,以前还受过伤,没法再颠簸一路。
老马是一匹聪明的马,感情很丰富,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还眼泪汪汪,从乔逢雪手里狠吃了几大块麦芽糖才好。
乘船时,乔逢雪忍不住回望,看见老马站在岸边,不住地嘶鸣。他惆怅起来。
商挽琴看着他神色,感叹道:“原来你这么牵挂它。”
她真正想说的是,原来身为恶鬼的乔逢雪,还是会记挂一匹普普通通的马。
乔逢雪听明白了,只说:“动物比人好。”
商挽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回到金陵,又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地震”。很多弟子还以为乔逢雪死了,现在重见他,自然十分激动。也有很多弟子早早跑路,觉得没了乔逢雪,玉壶春前途不好,早跑早好。
现在的门主之位空悬,由几名楼主共同负责事务决策。现在乔逢雪一露面,免不了就要上演“三请三辞”“门主请回归——不我不回归”的戏码。
商挽琴不想看这种周旋,顾自溜达走了。
她偷偷去看了一眼商玉莲。偷偷——她是说,她本来想偷偷看一眼就好的,却被对方守株待兔,在门口逮个正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看一眼就想跑!怎么这么没出息呢?你属兔子啊?要看就大大方方进来看!”
商玉莲还是
() 那么风风火火,说话泼辣得很,还爱拿指头戳人。但她显然老了,鬓边有了白发,脸上皱纹也深了。
商挽琴讷讷不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换了以前,她可以嬉皮笑脸喊着“小姨”,挨蹭过去或者溜之大吉都好,但现在,她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
还是商玉莲红了眼眶,久久看她片刻,问:“不叫一声小姨吗?”
商挽琴沉默片刻,说:“对不起,我欠你一声道歉,我骗了你……”
商玉莲摇着头,一把将她拉过去,用力抱在怀中。
“这算什么呢?我都知道了,你也是个苦孩子。这都是命啊。我一辈子最重要的几个人,每个人都骗了我,只有你想着说一声对不起,而你本心里还不愿骗我。别说对不起。”
商挽琴犹豫了一会儿,暗笑自己优柔寡断,便坚决地抱住她。
“好!小姨!”
“这才对。”
商玉莲破涕为笑。
她们说了会儿话。其实谁都知道对方想问什么、说什么,可谁都没提。磨蹭了好一会儿,商玉莲终究没忍住,轻叹一声,道:“你是想问清如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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