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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无可奈何地一笑,想要收杆,却担心鱼钩会钩伤到水中的那条人鱼。
她静静等沧月挂好鱼,双手离开鱼线,然后,她才将鱼提出水面,慢慢往回收竿。
水纹微荡,沧月钻出了水面,赤条条水淋淋的身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泽。
云溪短暂地扫视一眼,迅速移开视线。
如果一整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不上岸,不去丛林捕猎,沧月就不太喜欢穿衣服,喜欢赤.裸着身子,在水中游来游去。
真应了字面上的那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水中确实没有什么能伤到她的,云溪也不怎么理会,只是,偶尔扫过一眼时,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大抵是文明社会里带过来的毛病,见到不着寸缕的,就会下意识避开视线。
云溪收回了竿,却没接受那条鱼,取下之后,重新丢回了水中。
鱼摆摆尾巴,惊恐地游走了。
云溪必须对这种挂鱼的行为,表达出明确的拒绝和否定,沧月才能理解。
如果接受了那条鱼,沧月就会以为她这样的行为是在互动,她是在玩闹,会继续往她鱼钩上挂鱼。
那她的一切锻炼,都将变得没有意义。
沧月看见自己的礼物被无情地丢弃,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情,眼神变得有些委屈,尾巴耷拉在水中,摆动幅度极小。
云溪在岸边,温声呼唤水中人鱼的姓名:“沧月,过来,坐在我身边。”
沧月摆了摆尾巴,顺从地游到岸边。
云溪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认真地和她解释:“你很可爱,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测试这样能不能钓上鱼来,顺便锻炼一下自己的钓鱼技术。”
虽然她不一定听得懂,但她至少听得出来,自己的语气,没有生气和指责的意思。
沧月咕噜了几l声。
云溪同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能听出她的声调并非委屈哀伤,能看出她的神情依旧有些茫然。
“这样,你就待在我身边,不要乱动,安静地看我钓鱼。”云溪拍了拍岸边,沧月纵身一跃,上半身跃上了岸,大半截尾巴还泡在了水中。
“又蹭掉了一片鳞呢。”云溪捡起沧月掉下来的鱼鳞,放到一旁的石头上,打算待会儿放到灶头上去。
她发现灶头上放几l片鱼鳞,能阻挡一部分小动物过来偷吃,比如老鼠。
她甚至想像模仿城市建设中,在地里镶嵌鹅卵石那样,给自己的泥灶,镶嵌上沧月掉落的鳞片。
这样,她觉得,沧月食物链下方的动物,或许就不敢接近她的泥灶了。
当然,只是想一想,实现的难度太高,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那里。
云溪重新在鱼钩上挂上一只幼虫,然后抛竿钓鱼。
沧月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她想让沧月亲眼看她钓上一条鱼,这
样,沧月就会明白鱼竿的用途。
但沧月生性好动,只安静了几l分钟,接着,不是摸摸岸边的花花草草,就是对着云溪挨挨蹭蹭,尾巴也在水里荡来荡去的。
钓了好久,没有鱼上钩,云溪叹了一声气,收了鱼竿。
这个钓鱼点,平常她会投放剩余食物,鱼虾常常争相聚集游荡。
可迟迟钓不上鱼来。
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沧月一通搅乱,鱼虾都不敢靠近。
哦,岸边还有沧月的大尾巴荡来荡去。
云溪看着沧月的尾巴,又叹了一声气。她把钓鱼竿放到泥灶边,决定改天趁沧月去外面打猎的时候,她再去打窝钓鱼。
*
九月中旬,岛上忽然下起了一阵绵绵细雨。
万条银丝,如烟如雾,渺渺茫茫。
云溪和沧月站在鳄鱼嘴溶洞口底下躲雨。
泥土腥味扑面而来,远处密林看不真切,只听见沙沙作响的风吹雨打树叶声;阵阵秋风,夹裹着淅淅沥沥的雨水,飘落在河中,溅起涟漪点点。
抬头看去,上方洞顶垂直挂着不少钟乳石,宛如交错的犬牙。
她们站在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活动空间很小,几l乎做不了什么事情。
云溪望着天边的云朵,想起从前乡下的农民,会看云识别天气,有时候瞧上一眼傍晚的云彩,就知道明天该不该晒稻谷、晒柴火。
看云确实能识别天气,但云溪都不太记得那些知识点了。
她从头开始积攒经验,7、8月份,都有两场大暴雨。
7月份那场暴雨的前一天,天空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鱼鳞一样的云朵,她还在丛林里看见了一排排的蚂蚁搬树叶,从地势低洼处,向高处转移——
那大概是蚂蚁在搬家。
那场暴雨,害得她生病,几l乎要冲垮她求生的心理防线。
云溪印象深刻。
8月份的某个傍晚,她同样看见了大片大片鱼鳞样的云朵,也在丛林里遇到了一排排蚂蚁搬树叶的场面。
出于谨慎心理,当天,她割了许多的藤蔓和大叶子,挖了许多草皮,给泥灶顶上的遮雨棚做好防水加固工作,搬了许多石头,牢牢固定住四角的木头,以免被狂风吹走;柴火、草榕那些,她只有尽可能地往灶洞里塞,塞不下的,就堆放到灶台上,然后用芭蕉叶大的树叶子捆住盖住,外头继续用大叶子当遮雨的帘幕。
担心还会再次发生河流暴涨,洪水泛滥的情况,云溪把外头的所有工具,都转移回了溶洞的储物洞中;明洞的柴火、绒草、香蒲等也都转移到了过去。
当天夜晚,果然刮起了狂风暴雨。洞里头的沧月,听到雷雨声,一面用尾巴圈着她,保护她,咕咕噜噜,像是在安慰她别害怕,一面害怕得听见雷声轰隆就颤一下。
那晚,她并不害怕,但还是伸手抱住了沧月。
沧月用尾鳍拍打她的后背,她用手心拍打沧月的后背,轻声安慰沧月
:“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这条人鱼?()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大概以为她是经受不得半点风吹雨打的脆弱生物,所以,直到雨过天晴,才肯再次带她出洞。
有了提前的准备,那次暴雨,损失的物品不算严重,泥灶几l乎完好无损,灶头的柴火淋湿了一些,平日收集的零散碎石块,被洪水冲走了不少。
暴雨后,外头的东西,都可以通过太阳曝晒、烟熏火烤进行消毒,溶洞内,云溪就用洒草木灰的方式进行消毒……
今日这场突如其来的连绵秋雨,云溪却不记得昨天的云彩是何模样?地上的小动物是否有征兆?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雨停,云溪刚打算说回洞休息算了,却见雨势渐消。
索性又等了会儿。
终于,等到了雨停。
她们出了洞口,开始了今天的活动。
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后,云溪明显感觉温度又更低了一些,秋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她打了个喷嚏。
正在水中捉鱼的沧月,听见喷嚏声,连忙从水中钻了出来,望向岸上的云溪,咕噜了一声,像是在询问。
云溪摆摆手:“没事,我没事,还不至于感冒,我只是要和你一样,开始‘换鳞’了。”
人类的“换鳞”,其实就是换衣服。
云溪身上编织的麻袋一样的遮挡物,不太具备保暖功能,但也还不到冬天那般,可以穿毛茸茸的季节。
她很想念现代社会的秋装,长袖长裤长裙,运动鞋……
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穿上?
没有太多的时间多愁善感,云溪开始处理前些日子从动物身上扒下来的皮。
大多是沧月从海中带回来的、长得像海豹、海狮那一类的动物。
这些猎物的皮看上去无毛,十分光滑,上手摸才能发现,它们身上也是有毛的,只不过是一层短小绵密的绒毛。
云溪让沧月给自己撕下来后,在水中洗了洗,用石头刮去皮肉筋膜,然后用木头敲敲打打,干了之后,云溪发现这些海中动物的皮毛不用经过烟熏鞣制也十分柔软,还不怎么沾水。
虽然保暖效果和面积大小不及陆地动物绵软厚实的皮毛,但适合在春、秋二季穿戴。
她收集了许多块,挑选出两块最大的,用军刀的钻孔功能,在皮上钻出普通纽扣大小的洞,依旧是围成筒状,用香蒲绳穿过系在身上,这样,她就有了一套粗糙的皮衣和皮裙。
云溪给沧月也弄了一套。
比起之前那套用香蒲叶编织的夏装,沧月显然更愿意接受这套秋装。
大抵是因为这些海生动物的皮要么是白色的,要么是纯黑色的,比夏天那套绿色的香蒲叶好看许多,穿在身上也更软一些。
沧月手腕上的蛇皮护腕也磨损得不能再用,云溪用这些动物的皮,给沧月和自己重新做了护腕,几l乎包裹住了整个小臂。
云溪一边给沧月用绳子系上护腕,一边说:“再忍一
() 忍,等我以后磨出了骨针,搓出了更细更韧的线,就能学着缝衣服了,不用再这么东一块西一块,打补丁似的。”
沧月:“嗯……咕噜。”
云溪觉得,如果自己一直待在乡下,过着那种自给自足的日子,大概会比现在更适应丛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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