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沈家的规矩,无论老爷喜不喜欢主母,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族专门选的、管理整个沈家内部的人。
古时候讲究娶妻当娶贤,有点底蕴的家族都知道一个贤妻对家族稳定有多重要,所以无论老爷多不愿意,主母的位置一般都是不能动的,哪怕主母可能无所出。
什么无后被休,那是男人找的借口而已,能担当主母的女儿都是别人家用钱跟资源生生砸出来的,家族底蕴与脑子比一个后代重要得多,更何况,古时候男人可以有妾,孩子多得是,除非男的不能生。
老爷动不了主母,就日日跟双胞胎平妻厮混,成亲三个月了,一直没去过其他人那,包括主母和正房太太。
娶正妻时正房太太已经不怎么受宠了,她只是在老爷成为家主之前陪他走过一段路的女人,就算最后老爷没成为家主,她也不可能成为对方的正妻。
当时沈家大院里还没有虐待小妾的“传统”,老爷的小妾数量对比现在不算特别多,也没有乱七八糟需要小妾学习的规矩。
正房太太年纪上来,没有那么强的争宠的心思,而且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哪怕老爷真娶了另外的女人当主母跟平妻,她依旧自觉自己应该懂事一点。
但其他跟着老爷过来的小妾不是,她们觉得,老爷反正也不去主母那,凭什么就被俩狐狸精平妻扣着?应当雨露均沾才是。
那阵子老爷刚接手沈家,其实累得很,后宅这么一闹,他就想,这乱糟糟的内院还是得有个人管着,就去找了主母。
正房太太不知道老爷跟主母说了什么,总之,那天之后,老爷下命令,宣布说由平妻代为管理内院,沈家内部的一应事务,让平妻处理,处理不了的就去找他娘。
在老爷继承家业的时候,上一任家主跟主母没还去世,他们本来想放手让儿子管理,而且主母是他们精挑细选来的,本来成亲当天就够侮辱人了,现在居然还让两个平妻代为管理内院,简直是完全当主母是摆设。
老爷的母亲发了火,这才压下了两个平妻,让主母持掌中馈,不过主母不爱管,她的脾气一直很古怪,不见人、不管事、不吭声,有时候正房太太都觉得她是不是个活人。
主母被逼着管家第二年,老太太开始催孩子,本意是想让老爷跟主母同房,算是缓和关系。
同房是同房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又闹得不欢而散,主母再一次不管沈家了,由此,两个平妻正式开始插手沈家的事务。
老爷跟主母闹得不开心,老太太那边又催生孩子,两个平妻刚开始熟
悉沈家事务,忙起来顾不上老爷了,就终于想起了正房太太,孩子也是这时候有的。
“我发现自己怀孕之后,高兴得以为自己要成为侧室了,哪怕依旧低平妻一等,我也不是被人看低的侍妾,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能出,可是很快,我发现我丫鬟死了。”正房太太说到这个事情,依旧满脸惊恐。
郁久霏突然被她抓住肩膀摇晃,正房太太面目扭曲,眼睛瞪得几乎要掉下来:“我那个丫鬟是从前我捡来的,才十三岁啊,我当女儿养的!还想将来看她嫁人,可她只是吃了我的水果,就口吐鲜血死了!”
怀孕后正房太太谁都没说,但她平时爱吃水果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所以厨房照常送来时令水果,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小丫鬟问正房太太可不可以吃橘子,刚好也想吃的正房太太就让她剥两个。
小丫头嘴馋,剥完一个后先塞了一瓣进嘴,剩下的还没递到正房太太手上,就一口血喷了正房太太一脸。
正房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小丫鬟就断气了,眼睛都没闭上,手里握着吃了一瓣的、剥好的橘子,本来,这个橘子是要先给主子吃的。
是正房太太宠爱这个捡来的孩子,让她没什么规矩地吃了第一口,不然,死的就是正房太太。
另一个伺候正房太太的丫鬟这时候进门,刚要发出尖叫,就给正房太太一枕头砸了回去,那丫鬟快吓晕了,直接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这一天,正房太太做了三件事,第一,她将小丫鬟偷偷送出去安葬了,给了丫鬟很大一笔钱,让她也离开沈家,对外就说,两个丫鬟回老家嫁人了。
第二件,正房太太将自己怀孕的事大肆宣扬,直接说到了老太太那去。
最后一件,她偷偷去找了主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主母的,只要主母保她性命。
做完这三件事后,正房太太再也没遇上过有人在她的东西里下毒的事,不过她伺候,再也不吃水果,只要看到水果,就想起小丫鬟死不瞑目的样子。
就算正房太太尽力想办法保护自己了,平妻依旧用为了孕妇安全名头,开始对小妾们进行控制,除了被老太太跟主母盯着的正房太太,其他小妾统统被教习了一遍规矩。
她们当中或许也有怀孕了的,可是,再没机会说出来,沈家小妾从这个时候开始,正式无法像人一样活着。
说到这里,正房太太忽然笑起来:“说起来,你说那两个恐怖的女人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们想尽了办法不让老爷宠爱其他人,可她们自己也一直没怀上孩子,现在年纪大了,终于知道要从年轻小妾中生,却还是没有。”
老爷风流成性,只有正房太太生下的那一个儿子,跟眼珠子一样疼,因为这个独苗,哪怕正房太太已经被平妻赶到这荒芜院子来了,婆子们看在主母跟少爷的份上,依旧不会杀她。
郁久霏听了之后只觉得整个院子的人好像都在发疯,正常人都活不下去的样子,比如正房太太,比如主母,太正常了显得跟
沈家格格不入。
“那西偏房的太太呢?她看起来好像也蛮正常的。”郁久霏想起跟西偏房太太说过的话,对方逻辑清晰,不像是被虐待过的样子。
“哦,她是童养媳,老太太一开始就给老爷准备的,家里四个老爷都有,就是那种,十几岁,开蒙的,因为是老太太的人,所以平妻也没动她,但一进门就把她打发了。”正房太太随口回答。
在古时候,这种被当做开蒙的通房丫鬟,基本上不会有特别好的下场,运气好点,主家当人,就养人到老,主家要是心狠的,等主母进门了,这是要被吊死或者送进尼姑庵,反正不能让主母不舒服。
郁久霏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来,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厨房里灯火昏暗,正房太太发了一通疯,把过往的东西都说出来了,心下轻松不少,她战战兢兢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担心平妻再次来杀她,甚至害怕到了装疯卖傻,现在有人愿意听她说这些,很开心。
至于正房太太敢说,是因为她确信郁久霏一辈子都不会有离开这个院子的机会,她了解那两个平妻,没进老爷房间的,听都懒得听说。
而且有句心里话正房太太没说,她却不得不承认,她对郁久霏说的那句“你是来做慈善的,我是来赚钱的”感触很深,没有一个内宅女人能拒绝这句话,除非脑子拎不清。
谁嫁人,不是为了当正妻争权夺利呢?
她们嫁给老爷就是想赚点好赚的钱,赚不到让她们走就是了,平妻做的那叫什么事?
郁久霏扒拉完自己碗里最后一口饭,咽下去后她问:“这么多女人,老爷都没让除了你之外的人怀孕吗?其他人就算了,西偏房太太应该很希望自己有个孩子,避免自己被送走吧?”
其他人要不要孩子都可能,唯独给少爷开蒙的女人一定最希望有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她们还能当人的唯一希望,要是没孩子,等老爷懂人事有主母了,怕是下场难看。
正房太太也弄不明白:“不知道,反正在主母之前,我已经跟着老爷好几年了,没见有孩子,而且,你不是会医术吗?你应该比我懂啊。”
“我就算懂,也得给人把脉检查啊,”郁久霏两手一摊,“我是觉得……一个男人不可能完全控制住自己不让同床的女人怀孕的,除非他把自己阉了,不然就算是事后给你们吃避孕药,都有可能怀上。”
避孕这件事,并不是百分之百能防止的,有些人就是易孕体质,事后喝药迟了一些,或者觉得不好吃没吃够,受精卵依旧会继续发育,只是不太健全而已。
正房太太依旧摇头,她不懂这些,只知道自己跟老爷久别重逢后睡了几天,就怀上了,她还以为是太开心了,心情好,所以更容易受孕,结果这么多年,就她一个怀孕的。
两人就老爷是不是不行这件事聊了半天,后面正房太太撑不住了要回去睡觉,都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郁久霏抱了小马扎去院子里看月亮,恨不得现在有个摇摇车,试图摇明白,老爷到底能不能生。
“楼十一,你觉得呢?”郁久霏幽幽问又开始休眠的楼十一,不让他睡。
楼十一无语地翻过来:“你不是信玄学吗?说不定就是老爷没缘分,多的是身体好生不出的,有什么奇怪的?”
郁久霏换了个姿势,双手捧脸,手肘支在膝盖上:“不奇怪,但男人不能生会变态,我怀疑老爷是个变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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