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图南前脚刚到家,陆子野、季湛、许独行、姜朝暮后脚就回来了。
“姐,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
他们晚上在家吃的,阿姨做的晚饭,家常菜。
姜朝暮丢掉了往日的优雅,哼哧哼哧快速吃饭,嘴巴鼓鼓,约是咀嚼得太累,她歇了两秒,杏眸明亮,而后又咀嚼起来。
看得虞图南随着她的拒绝,五官纠结地拧成一团,心疼地给姜朝暮夹了点鸡胸肉。
“慢点吃。”
许独行上下打量她,撞了撞季湛的手肘,狐疑地问:“今天干嘛去了?忙得一天没吃饭。”
姜朝暮摆手。
嘴里有饭,说不出话。
虞图南、许独行下意识看向季湛。
作为保镖,小公主想做什么,或者又做了什么,他是最清楚的人。
季湛语气平静:“她着急拼图。”
虞图南、陆子野、许独行:....
虞图南欲言又止。
心疼早了。
许独行揉眉,妥协般道:“可以,没忙到不能吃饭就可以。”
虞图南笑了笑,看到季湛,忽地想到一件事:“三天后是季伯父的生日宴,你们准备了什么礼物,说出来让我参考一下。”
季湛:“没准备。”
虞图南不意外,下巴朝陆子野、许独行的方向抬了抬:“你们呢?”
“没有。”
陆子野说得理直气壮:“季湛去了,他心情好,花冤枉钱买礼物做什么。”
姜朝暮:“季伯父听到这话会哭死的。”
给他买礼物=花冤枉钱
谁听了不得感叹一句“季文柏是大冤种”。
季湛埋头吃饭,不搭理他们。
虞图南仍在竭力游说:“双手空空去参加生日宴,你们好意思?”
她原意是想用激将法,用不送礼的惭愧与尴尬激怒这些人,对上他们懒散怠慢的眼神,虞图南顿了顿,一字一字道:“嗯,你们好意思。”
礼物只能她准备了。
虞图南无奈。
不碍事。
到时候以团体的名义送出去就行。
姜朝暮吃完饭,抓着季湛埋头“建造积木版别墅”大业,虞图南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收回目光,转头询问陆子野:“季文柏怎么感觉在季湛心里,评价越来越差了?”
明明前段时间有转好的迹象。
之前陆子野、许独行、姜朝暮一起打趣季文柏,日常提到他的时候,季湛的反应都没现在这么冷淡。
那时候,他有反应,时而无语时而气恼地反驳。
现在,是漠不关心。
漠不关心比愤怒、生气,更加严重。
陆子野知道虞图南想问什么。
“《沉默的十九楼》一事后,他再没提过他爸。”
虞
图南点头不语。
吃完饭后,她在别墅里四处走动,散散步。推开一楼阳台的玻璃门,在一排娃娃机前站了一会。
家里的娃娃机不是24小时都开机的状态。
此刻,灯光暗着。
里面的猫咪、小兔玩偶委屈地藏在暗夜里,被黑暗笼罩着。
虞图南拨动开关,“啦啦啦()”的背景音乐霎时打破长夜里的安静,音乐活泼好听。
粉色的光芒像流水一样,以顺时针方向环绕着娃娃机。
游戏币就在娃娃机旁边的粉色储物盒里,虞图南抓了一把出来,试着玩了几次。
通通没抓住。
“图南姐,你想抓哪个??()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原本在陪姜朝暮搭建积木城堡,姜朝暮不知何时抬头,不经意发现虞图南被娃娃机难住了,迅速让他过来帮忙。
经过一段时间的“娃娃机”训练,季湛对如何快速抓到娃娃有了一套自己的心得体会。
虞图南:“那个小兔子。”
她侧身靠在娃娃机旁,通过玻璃门看了眼认认真真拼图的姜朝暮,淡淡一笑:“拼图好玩吗。”
季湛:“还可以。”
话音刚落,背景音乐从“啦啦啦”变成了“噔噔蹬蹬”的庆祝音调。
“给,图南姐。”季湛乖巧递过来一只坐着的玩偶小白兔,脖颈间系着黑色的温莎结。
虞图南rua了一把它的小脑袋,又指着娃娃机:“还有那只兔子。”
藏在娃娃堆的最后面。
难度有些大。
季湛点头,微微□□,盯着娃娃海里的小兔子,思索着要怎么将那支弄出来。
九月。
晚间温度有了变化。
微风吹来游泳池里的空气,拂过脖颈,带着丝凉意。
很舒服。
虞图南温柔又漫不经心的语调,就在那阵舒服里,像春日里弥漫着的清香一样,悠悠传来。
“马上就是中秋,回家吧。”
季湛微顿。
侧头往清香涌来的方向看去。
虞图南背靠在娃娃机前,专注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淡粉色流光霎时朝她奔涌而去,照亮了她的侧影,也让她眼里的寂寥变得清晰。
粉色流光往下。
虞图南的侧影再度陷入黑暗中。
寂寥,一闪而过。
“不回家吗?”虞图南又问。
季湛抿唇。
半晌,投币的声音“哒哒哒”响起。
结束时,出现了闷闷的三个字。
“不想回。”
虞图南:“因为季氏集团和我们的合作取消这事?”
季湛沉默。
虞图南也不说话,静静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视野里出现了一只稍微大点的小兔子,同样系温莎结,不过比刚才的那只体型大些。
() 虞图南没接,反而把自己手中的小兔子放在季湛空着的那只手里。
季湛捏着兔子娃娃,语气很轻:“不是因为这件事。”
在南北影视待了一段时间,季湛或多或少了解商圈规则,知道季氏集团不能仅有季文柏一人做决定,独断专行的后果很严重。
虞图南微愣,声音放柔了些:“方便告诉我,因为什么吗。”
季湛低着脑袋。
久久不语。
虞图南想了想,自顾自地说:“我其实,有时候很羡慕你。”
季湛抬眸,像一只倔强的小狗,满眼不信。
虞图南不由轻笑,眉眼弯了弯:“真的,很羡慕你。”
“你有一位关心你的父亲,整天追着把资产送给你,你却不想要。”虞图南说到这,笑意更浓:“像小说里描写的,一个人逃一个人追。在季文柏追逐的过程中,可以感受到他的无限爱意。”
“能被亲情围绕,不值得羡慕吗。”
“不止我,很多豪门富一代应该都很羡慕你。”
“他们想牢牢抓紧的资产,需要跟兄弟姐妹相争后才能获得,可你呢,回家后就能得到大部分动产、不动产。”
“偏偏你不想要。”
“又高尚,又幼稚。”
季湛偷偷瞄了她一眼,声音低低的:“感觉你没有夸我。”
虞图南弯眸,像rua陆子野一样,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在夸你。”
“如果我是你,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会牢牢将季文柏给我的资产攥到手里,满心满眼想着怎么利用他的愧疚获取更多的利益。”
“那你知道,那时候的季文柏会怎么做吗?”
“所有情感都是双向的,单方面的利用会让他的愧疚在我将他利益化的过程中慢慢消失,我们会演变成没什么感情的父女,他忙他的,我快乐我的。”
“还好他的女儿不是我。”
“正因为不是我,是你,他知道你不在乎他的资产,他的全部,所以着急、心慌,思考怎么才能让儿子回到家庭。”
“对你的关注越来越多,情感越来越浓。就算你要他的全部资产,他也会双手奉上。都说爱情需要维护,亲情同样如此。”
虞图南:“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季湛不知道虞图南怎么说着说着,又绕到了那件事上,可能是晚风太温柔,虞图南今晚格外有姐姐的风范,又可能是她说的羡慕理由打动了他,季湛头一次说出了埋藏在内心已久的想法。
“我怕他尴尬。”
五个字,虞图南瞬间明白了全部。
他不是不希冀亲情。
而是——
怕从小在街巷中长大,被人称作混混,时常打架的他,回到季家这个百年家族里,丢了季文柏的脸。
季文柏作为季家家主,无论是侄子侄女,还是分支的季家后代,跟季湛一辈的要么被送去深造,要么有了自己的事业。
季湛不同。
可偏偏,他的父亲是季家百年来最优秀的继承人。
季文柏没有缺点。
现在季湛担心,他是那个缺点。
虞图南皱眉。
“不要这么以为。”
“遇到事情,先把问题推给别人。应该这么想,季文柏忙活了一辈子,如果连让我当个快乐的咸鱼小王子的能力都没有,他就白活了。”
“更何况,你优点很多。”
季湛眼眸一亮,时常没什么表情的脸庞多了几分松动与期待。
“有什么。”
虞图南笑了笑:“转了半天,是想让我夸你?”
季湛低头,摆弄两只小兔子玩偶。
耳畔,响起虞图南清冷又认真的声音。
“你有义气,重情义,有耐心,很乖很乖,做饭一绝,最近新学的几个菜品特别好吃,你乐意陪伴陆子野,很少生气,对待小公主更是体贴,你是最绅士的那一位。”
能在受人瞧不起、被人称作混混、被父亲虐待的黑巷里成长为外冷内热的乖弟弟,已经足够优秀。
被虐待的时候,还想着保护别人。
在黑暗里开出了一朵花,足够了。
不是吗。
季湛微微弯唇,想到什么,又压了下去。
“最初,他只给我钱。”
虞图南轻笑,忍不住夺过那只大点的兔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因为他只有钱,笨。”
“在你没有回家之前,他做了那么久的商人,管理大集团,周围会出现很多附和拍马屁的人,他们都想从他手上获得一份利益,一点资产。”
“钱与权,是他圈子里最重要的东西。”
“他理所当然地把他圈子里认为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你,你或许不喜欢,这是沟通不到位,但不能代表,他不会坦然接受你的过去。”
好像总是这样。
亲人之前藏着道道沟壑。
朋友反倒能真心实意地将某些羞于或者不敢说出口的事,说出来。
面对家人,却总遮遮掩掩,藏在心里。
“他不提你的过去,是愧疚,是心疼,绝对不是鄙夷,更不是用钱敷衍。”
“回去吧,中秋回去看看。”
“一家团圆。”
“他的家里,只有你了。”
“你不想知道,他过去一十年,怎么度过这个节日,以及他的生日吗?”
虞图南的话像锋利的针,一针一针戳进心里。
没来由的疼。
虞图南敏锐地发现季湛的眼眶红了两分,望着天空,勾唇,忽地开口:“回家很重要。”
“想想朝暮,如果要跟朝暮在一起,总得去见见姜清。你一个人搞不定姜清,你爸估计能。”
季湛双颊瞬间红了起来,从淡淡的粉红一点点变成深红,握着兔子五指紧了紧。
“乱说。”
虞图南轻笑打趣:“我感觉(),朝暮好像挺喜欢你的诶。”
“图南姐。”
“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说,拼积木去,朝暮往这边看了一百遍了。”
“图!南!姐!”
...
季湛握着两只小兔子回到桌游桌前,继续摆弄积木,脸上的红润怎么都消不了,惹来姜朝暮奇怪的打量。
“别看。”
姜朝暮哼唧唧了两声。
“抓娃娃太慢,被图南骂哭啦?”
“不是。”
“说说嘛,说了我才能帮你呀。”
“自己拼。”
季湛正欲起身,姜朝暮连忙拽着他的手腕:“不行!”
“我不说就是了嘛。”
....
虞图南关了娃娃机,特意绕了个远路,不打扰姜朝暮和季湛拼图,走向一楼时,碰到许独行出来接水。
虞图南不担心姜朝暮、许独行和他们父母的关系。
朝暮之前闹别扭,多是因为姜清前两年有过结婚的打算,她不是反对母亲结婚,只是感觉对不起父亲,再加之姜清看中的男人很虚伪。
她非常不喜欢。
后来这段婚姻不了了之,姜朝暮本就跟姜清缺乏沟通,小时候跟姜清接触的机会少,家长会、同学会都是家里的阿姨、管家参与,情感淡薄,这段婚姻成了两个人冷战的导火索。
姜朝暮是纯纯的乐天派,只要有人陪着她玩,心情好,什么矛盾都没有。
姜清主动送她离家出走的行为让她很满意,连带着两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些,没人再提父亲和那段不了了之的婚姻。
她们又成了彼此的依靠。
至于许独行。
许威严愿意演他的剧本,已经代表着作为父亲的他愿意跟儿子低头。
许独行怎么可能不懂这里面的深意。
只是,需要时间接受过去的不被理解罢了。
虞图南回到房间,淡淡一笑。
她的周围,都是一群想要得到爱与家人承认的固执小朋友呀。
***
接下来两天,《沉默的十九楼》第一周更新,又爆了一次。
在虞图南意料之内。
她的注意力从《沉默的十九楼》转移到《山河万古》,以及即将到来的陆氏集团第三季度股东大会。
陆氏集团的股东大会出了点问题。
原本以倪君为代表的反对陆成午的陆氏股东们,有一位临阵跳车,去了陆成午的阵营。
倪君为了赶陆成午下台,筹备了近两年。
从最初挑选股东人员、小心翼翼地拉拢股东,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生怕选错了人、说错了话,对方将她的心思告知给陆成午。
再到如今,她正面跟陆成午硬刚,光明正大地说出了想换人选的想法,这一路,她走得着实不容易。
计划得滴水不漏,谁知到关键阶段,有股东
() 反水。
倪君气得脸色发白。
反水的股东占据8%的股份,这种关键时刻,别说8%了,就连1%或许都能在大会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虞图南听说这件事后,神情跟着凝重起来。
这件事产生的影响不仅仅是丢失一位占据8%股份的支持者那么简单。
距离股东大会召开仅剩四天。
敏感时刻,股东们都很敏感。
他们思考得很多。
他们的阵营丢失了8%的股份,天平往陆成午的方向倾斜,最终能获得胜利吗?
如果不能...
一旦失败,陆成午会怎么对他们?
像倪君这种意志坚定的代表人物不会临阵脱逃,占据1%、2%的股东们,就不一定了。
可能失败的想法会在股东们的脑海里无限放大、发酵,慢慢的,变成对陆成午的畏惧、害怕。
最后,或许就演变成了临阵脱逃。
虞图南认认真真看了三遍倪君发来的股东名单,将她认为可能反水的股东名字圈了起来。
人数不少。
天平哗啦一下往陆成午那边倾斜了大半。
倪君给虞图南打电话时,都快气笑了。
“原是我小看了他,见他安逸这么久没什么回击手段,以为他害怕,没想到釜底抽薪,打的是这主意。”
虞图南安慰了两句,挂断电话后,对着手机发呆。
现在,她需要给她的阵营打一针强心剂。
她打开短信界面。
陆梓漪连发八条谩骂的话,她一句都没回复。
两天过去,还没听到陆梓漪回国的消息。
虞图南皱眉,正准备让宋特助给她订一张去国外的机票,“叮”一声,消息来了。
高傲的三个字。
【陆梓漪:来见我。】
虞图南不气不恼,紧绷的心无形间松了下来。
她给倪君发了一条短信。
【别着急,等我的好消息】
****
陆梓漪回国没有告知陆成午。
她知道陆成午一直不希望她回国,陆梓漪不知道原因,但看到虞图南的消息后,心里像有无数蚂蚁在爬。
担忧,慌乱,像炸弹一样易怒易炸。
给虞图南打过无数电话,石沉大海,通通没有回应。
陆梓漪第十八次看了虞图南在国内的消息。
虞图南最近风生水起,《沉默的十九楼》、电影《重返十八岁》、综艺《重返十八岁》以及综艺《演员101》每一项都出圈了,成为了当下内娱最受瞩目的影视老板。
即便五分钟前陆成午还打了国际电话过来关心她,问她有没有吃饭,学业如何,从他的言语里,陆梓漪能听出父亲的喜悦。
喜悦?
他为什么这么开心?
结合虞图南在国内的成就,陆梓漪彻
底慌了。
陆梓漪大学时学的财经管理,在世界一流大学留学,为的就是将来接管陆氏集团。
她暂时没做出什么成就,倒是在国外见识了不少继承人之间的斗争。
腥风血雨,兄弟姐妹表面相亲相爱,实则背后往死里整对方,每天斗来斗去,都是为了成为最后的继承人。
金钱面前,没有血缘,更不念亲情,斗的就是能力。
陆梓漪深知此事,越发慌乱。
她调查过虞图南的身份,起初以为虞图南只是陆子野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假冒货。
陆子野为了让她不爽,让假冒货陪他上综艺。
后来,想法变了。
陆梓漪感觉虞图南应该是陆成午的私生女。
可问题是,陆子野为什么会听一个私生女的话?
陆梓漪从不怀疑自己的身份。
最后的结论是:他们俩都是私生子。
都是为跟她抢夺家产来的。
在虞图南没有出现之前,陆梓漪对抢夺家产这事没什么危机感。
一个不被陆成午喜欢的嚣张跋扈的儿子,怎么配跟她争夺家产?
这种自信在虞图南出现后,摔了个粉碎。
虞图南的能力、决策、处事方式、人脉,无论哪一项,都优秀得让陆梓漪心慌。
很明显。
在继承之战上,她没有跟虞图南斗的牌。
陆梓漪唯一的优势是陆成午的重视,她陆家正统大小姐的身份。
国内传来消息,虞图南近期频频和陆成午爆发矛盾,两人关系僵硬。陆梓漪之前将这作为夺取继承之位的关键底牌,收到虞图南的消息后,这张虚无的底牌好像被撕了个粉碎。
虞图南要参加陆氏集团的股东大会?
她有股权?
...
一个个问题砸来,将陆梓漪最后一点自信砸成了空。
偏偏,陆成午依然不准她回国。
没有给她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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