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图南第二天照常去了南北影视。
《山河万古》的开机仪式由于场地搭建原因,不得已延期。
业内很多制片人、导演、监制都关注着《山河万古》的动向。
没有按照计划举行开机仪式,业内的反应比《山河万古》一众当事人还要大。
谁都知道,剧组延期的话,每天消耗的成本不少。
拍摄团队、群演、场工、设备,哪一样都是预先安排好的,就算没有开拍也要支付相应的费用。
像《山河万古》这种大剧组宣布延期的状况,属实不多。
延期=烧钱。
业内其他制片人替他们干着急。
就算不提拍摄设备、团队、群演、场工那些的费用,但大头的演员成本绝不可忽视!
更别提,《山河万古》都用的哪些演员。
光提名字都让一众制片人、监制眼馋得流眼泪。
许威严!
祁逾白!
影视圈的顶配王炸组合!!
延期一天,要给多少补偿啊!!!
有好奇者跑去打探了一下给许威严、祁逾白的赔偿费用,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让他气得三天没出门,躲在家里自闭。
没!有!赔!偿!
不仅如此,还不一小心得知了“许威严零片酬出演《山河万古》”的消息,自闭得在家里流眼泪。
好嘛。
他们花重金都请不到的人,现在跑去别的剧组零片酬出演。
不必说,到时候《山河万古》官宣阵容的那一天,网上又会引起一番“山呼海啸”。
**
虞图南正看着《山河万古》的延期报告。
文件里,成本、延期原因、预计开机时间写得清清楚楚。
正要批阅,内线电话响了。
“虞总,我进来拿文件。”
“嗯。”
虞图南翻到最后一页,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放到左手边,继续处理其他工作。
宋特助刻意放轻脚步,轻手轻脚地抱起一堆文件准备往门外走。
忽地。
虞图南平静如水的声音传了过来。
“帮我准备两位保镖。”
宋特助脚步微顿。
他在虞图南身边待了两个多月,这段时间替虞总处理过很多事情,难易都有,取DNA报告这类神秘的事时有发生。
即便如此,依然没有听到过这种任务。
虞总为人低调,出门开会或者日常出行,从不需要保镖跟着。
她不需要保镖凸显她的排场。
如今有这种要求,是..
危险?
宋特助摇头。
虞总很聪明。
她从不将自己置身在险境里,每一次出招之前都十拿九稳。
“去办,别多想,也别让季湛他们知
道。”
虞图南语气淡淡,声音一如往常。
平静,悠远。
让人安定。
宋特助微顿,恭敬点头:“好的。”
不让季湛知道,就是不要季湛的保镖团队。
要去外面找。
宋特助出门不久,两分钟后内线电话再度响起。
“虞总,盛泽的纪总到访。”
虞图南微顿,愣愣放下钢笔:“纪总?”
“本人?”
“是的。”
“准备两杯咖啡。”
...
一点半。
阳光正炽热的时候。
虞图南拉开窗帘,数道金黄倾泻而下,原本暗淡的办公室刹那明亮起来。
会客深蓝沙发摆在距离落地窗两米的地方。
窗明几净,一地明亮。
纪屿淮穿着与前几天生日宴上差别很大。
那天的他,沉稳矜贵,淡漠克制。着装一丝不苟,随时可以去拍精英男士杂志。
今天不一样。
黑白拼接的黑衬衫,简单休闲裤,整体搭配得清新自然,像二十出头耍酷的男大学生。
稍显沉稳、又不丢失生机的大学生。
如果在校园,大抵又是全校皆知的名人。
虞图南目光瞥向沙发,弯唇,示意他坐下。
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腕表。
一点四十五。
跟陆成午的见面约在下午三点。
思及此,虞图南直截了当地问:
“纪总时间宝贵,亲自到访,有事?”
“一桩小事。”纪屿淮品了一口咖啡。
味道纯正。
是她会喜欢的口味。
办公室的整体设计一如之前。
暖白为主,没有过多的设计与装饰,网红风格、北欧设计尽数被她摒弃。
简单,明了。
让人舒心。
纪屿淮视线一寸一寸游弋在她身后的落地窗上。
外面,一群鸟雀飞过。
湛蓝天空下的几抹白云,美好得不似人间。
蓦地,宋特助敲门进来。
“虞总,临时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看。”
她低头一页一页地翻阅文件。
速度很快。
纪屿淮的目光经过千种迂回缠绕,在虞图南低头看文件的一秒,定定落在她身上。
像漂泊无故的旅人,经历千辛,终于找到了他的故土。
深沉,依恋,又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她背靠着落地窗。
阳光落地。
地毯上倒映出她的影子。
简单,安静,温柔又强势。
只是静静坐着,背后的蓝与白便都成了她的陪衬。
纪屿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杯壁。
额间落
下几缕碎发,眉眼微扬,丹凤眼里闪过两分淡淡的不满。
她轻捏鼻梁,红唇饱满,微微抿了抿。
唇瓣上泛出隐隐水润。
像很久很久之前,还不是这个世界的时候,亲她时的盈盈水润。
他偏头,看向背后的落地窗。
仅仅一秒,视线又再度挪回来。
眼眸里的克制隐忍褪去。
纪屿淮低头品咖啡,举止优雅。
她一直很好看。
吸引人的,却是她的专注,沉稳,漫不经心处理所有难题时的自信。
等到一杯咖啡喝完,虞图南打内线电话让宋特助进来,把文件交给了他。
“抱歉,有点忙。”
纪屿淮:“事业上升期,应该的。”
四周又安静下来。
纪屿淮放下空了的杯盏,想再坐一分钟的美梦在她又一次看腕表时破碎。
纪屿淮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语气暗淡,按照她的意愿切入正题。
“我有位朋友是《山河万古》的剧粉,剧组迟迟不开机,他心烦意乱。”
虞图南微顿。
她以为,纪屿淮亲自上门,是有什么事要商量,没想到说的“小事”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事。
不是客套。
虞图南清了清嗓子:“场地缘故延期了几天,一周内就能开机。”
纪屿淮起身:“不打扰虞总。”
虞图南没有再说“不忙”“再坐会”之类的客套话。
已经两点十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纪屿淮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的刹那,虞图南打电话让司机过来,又让宋特助安排的保镖去负一楼等他。
万万没料到,司机那儿出了点事。
他肠胃炎犯了,坐在车内疼得满脸通红,汗珠一滴一滴往下坠。
虞图南抿唇,指着其中一位保镖:“开车带他去医院。”
保镖:“那您...”
“去找宋特助借车。”
另外一位保镖,会开车。
保镖点头,正要上楼取车,远处一束白亮车灯刺来,倏忽一秒又暗了下去。
三秒后,一辆宾利停在虞图南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五官深邃的脸。
“虞总。”
“纪总。”
纪屿淮目光在司机脸上停了一秒,抬眸:“虞总去哪,我送你。”
这七个字传到虞图南耳畔时,她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一套比带保镖过去更好的方案。
“您有空?”
纪屿淮不答,解下安全带,漆黑锃亮的皮鞋踩在潮湿的地下停车场里。
未等虞图南反应过来,纪屿淮已经站在了副驾驶车门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把手上。
“哒”一下,门打开。
偏头,定定看了过来。
虞图南不再犹豫,弯身上车。
一股淡淡的雪松木质调味道。
后调是青草茶香。
散发着似有若无的苦,很淡很淡。
跟他这个人一样。
沉默清淡,克制有礼。
驾驶座的门被打开。
地下停车场潮湿又阴冷的空气扑了进来,有些沉闷,虞图南微微皱眉,她不喜欢地下停车场的味道。
一直不喜欢。
下一秒,那股淡淡的雪松木质调带着人的温度,冲散了潮湿与阴冷。
虞图南降下车窗,对着外面不知所措的保镖:“回去吧。”
她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车载音响里流淌出低沉的音乐。
虞图南听了一会。
“你喜欢听祁逾白的歌?”
纪屿淮:“谈不上喜欢,我对音乐了解甚少,但他的歌,得支持。”
祁逾白、季湛、许独行、姜朝暮,哪一个都不好应付。
更别提还有一位姐控脑陆子野。
“去哪?”纪屿淮侧头。
虞图南从刚才的问答里回过神,她找不到纪屿淮支持祁逾白的理由,思考了一会依然得不到答案,不过想到即将要做的事,心情不自觉好了起来。
“陆家。”
尾音上扬,轻快欢喜。
纪屿淮动作微顿,调转方向,往陆家驶去。
这一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虞图南躺在椅背上小憩,脑海里思绪万千,将待会要做的事、说的话复演了一遍。
三点零二分,黑色商务宾利停在陆家庄园外。
虞图南没有着急下车,仿佛才从睡梦中苏醒,给陆成午发了一条消息,侧头跟纪屿淮说:“我整理一下。”
“嗯。”纪屿淮抬手,推开副驾驶上方的镜子。
虞图南不需要整理,余光瞥见庄园外走来的身影,敷衍地理了一下头发,解下安全带,语气格外真诚:“谢谢纪总送我过来。”
顿了顿,又道:“谢谢。”
第一句谢谢是为开车送她而来;第二句是为了什么,虞图南不说,纪屿淮没问。
“无事。”
虞图南刚下车,陆宅的管家便迎了上来。
“虞小姐,陆先生正在书房等您。”
虞图南点头,特意转身跟纪屿淮挥手告别。
管家退后两步,静静站在一旁,等虞图南一套动作结束,才领着她往书房去。
**
陆成午心情不错,正在书房练字。
虞图南敲门走进,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心情极好,“虞总怎么有空来我这。”
“陆氏集团的事解决了?”
虞图南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书房里的一切。
墙壁上挂着几幅名贵山水画。
虞图南自认艺术造诣不佳,只认识些口口相传的代表人物,却在这几幅山水画的题字上,看到了他们的名字。
可见这几幅画有多值钱。
“陆梓漪呢。”
陆成午笔尖一顿。
宣纸上浸出一团黑晕。
他丢下毛笔,“你找她做什么?”
虞图南轻嗤:“陆总对原配的女儿说抛弃就抛弃,倒是对私生女极好,问一句,就发这么大脾气?”
陆成午冷着一张脸,不语。
正欲发火,管家敲门,送来一壶上好的大红袍。
“陆先生,虞小姐,请用茶。”
茶香袅袅,冲淡了刚才的针锋相对。
“谢谢。”
虞图南莞尔一笑。
等管家离开,被压下的战火再度扑涌而上。
“直入主题,陆氏集团的位置已经给你了,如果是来找我批阅文件,询问股东意见可以留下,如果是问陆梓漪的事,赶紧离开。”
虞图南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问:“如果都不是,你会怎样?”
虞图南轻笑:“我来跟你谈谈,股份的事。”
陆成午皱眉:“股份已经给你了。”
“10%的股份,我没那么容易好打发。”虞图南敛了笑容,漫不经心地说:“我要你剩下的25%。”
陆成午经过上次虞图南抢股份的全过程,以为她是故意喊高,后面一步步妥协,冷笑一声:“直接说你的心理预期。”
“25%。”
“你有病!”
外面不知何时变了天。
湛蓝天空被乌云一点点吞噬。
房间内阴沉下来。
一如陆成午此刻的脸。
灯光落下,照亮了他脸上的阴郁,像丑陋的怪兽一样,狰狞着。
“陆成午,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要25%的股份。”
陆成午眼眸阴郁,扯出一个笑容:“这次,你又想用什么威胁我?”
就算虞图南现在告诉全世界,他有私生女又能怎样,谁都拿他没办法。
“道德的谴责毫无作用。”
他依然可以享乐无边财富。
只要有钱,被骂两句又算得了什么。
之前他在乎陆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处处小心翼翼,为了守住地位不得不被虞图南威胁。
现在,他什么都不怕。
也没什么可怕。
“哗啦”。
乌云坠落,雨倾泻而下。
连绵雨声里,虞图南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医院。”
陆成午以为自己听错了,双手握拳,眉眼压得死死的:“你说什么?”
雨声潺潺。
雨水扑涌在窗户上,连绵落下,有些温柔。
潺潺温柔里,衬得虞图南的声音越发柔和。
“医院,遗弃罪,这样够吗?父亲。”
陆成午一时僵住。
“哐——”
风吹得庄园里的盆栽倒了一盆。
砸到玻璃上,沉沉的。
让人心惊。
陆成午内心慌乱,像窗外风雨里的小树,飘摇不定。
忽地。
一缕淡淡的茶香送入鼻尖。
他勉强镇定下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了不被录音,他说话密不透风,绝不承认过去的事。
至于调包孩子,虞图南没有证据,仅凭借这几个字,定不了他的罪。
虞图南起身,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我前两天派人询问过捡到我的那家福利院。每位孩子送进去之前都会做详细记录,身体检查。”
“记录我的那份报告上清晰写明,被遗弃于路边,夜晚,生命垂危。”
“经过一次抢救,脱离危险。”
陆成午抬眸,正视虞图南淡淡的眼神,不语。
“我没有录音,不用担心,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虞图南将包里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她穿了一件墨绿色长袖长裙,没有口袋。
陆成午依然回答得天衣无缝:“你的小时候,与我无关。”
虞图南皱眉。
“差一点,郁瑾生下的女儿就会死掉。”
陆成午沉默。
窗外,风雨呼啸。
乌云压过,世界又黑了一点。
虞图南表情跟着黑了下来。
“我希望你能对婴儿可能去世的情况怀揣一丝愧疚。看来你不会,是我痴心妄想了些。”
“虞图南,好好说话。”
陆成午声音沉沉。
虞图南轻笑,眼眸里毫无笑意。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成午,一字一字宣判他的死刑。
“福利院里能证明被丢在路边的婴儿,也是我,当时有去世的风险。这种情况,倘若真的是被父母遗弃造成,将会追究父母的罪行。”
虞图南盯着陆成午:“我需要证明当年是你一手策划了调包。”
“当年的医生被你送出国,大海茫茫,我自然找不到。”
陆成午暗自松了口气。
“可我为什么要找。”
“我告诉院长,我知道当年调包的真相,只要我将陆梓漪和我出生在同一天、同一家医院的事爆出去,医院会被闹得天翻地覆。”
“我告诉他,不用为二十年前的院长承担责任,只要他帮我找到当年和你配合的人,洗清冤屈,我可以和医院和解。”
陆成午脸色僵硬起来。
“医院想要找曾经工作的人,再简单不过。”
虞图南轻笑:“以遗弃罪报案,你觉得怎么样?”
陆成午脸色惨白,说得勉强:“进去待五年而已。”
虞图南挑眉,“待几年?你确定你能平安活着待五年?”
“什么意思?你还想动手?”
虞图南连连摇头。
“不,
我不会。我是遵纪守法的人。”
“可是,有些人不一样。”
“让我们假设一下,如果全网知道你的出轨对象是沈念清,两大豪门的丑闻会引起所有人的讨论。你进去后,网友们可以认定对你的审判结束,开始将矛盾对准沈念清,沈念清的丈夫——钟家的继承人会被卷入到这场丑闻里,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念清,会同意吗?”
“她如此高傲,会让自己的尊严扫地,被大家怒骂是勾引陆成午的小三吗。”
“她如此重利,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一切,会让沈家股票大跌,跟钟家的联姻陷入僵硬状态吗?”
虞图南声音轻柔,双手撑在冰凉的桌面上,紧紧盯着半米之外的陆成午。
“沈念清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的,父亲。”
“沈念清利益至上,家庭、血脉只是过眼云烟,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为了阻止这一切发生,她会怎么做?”
“她会选择跟我交易。”
轰隆。
雷鸣闪过。
震得人心头一麻。
一句句,一段段,都将陆成午往绝境中逼。
告诉他,他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告诉他,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告诉他,无论怎样,结果都无法改变。
攻势骤然加快。
“她会让你永远安静,作为继承人的我和陆子野,顺利继承你的遗产,而我,将‘沈念清是陆成午出轨对象’的事,烂在肚子里。”
“届时,全员圆满。”
“只有你,一个人下地狱。”
茶凉了。
外面暴雨倾泻而下,雨声里,虞图南将福利院记录和两份简历放在他面前。
“这是你犯罪的证据。”
“你还有30%的股份,我会留给你5%作为养老费用,剩下25%,得归我。我需要一个完整的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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