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装了。”
地上趴着颤抖鬼叫的身影明显一顿,继续喊道:“不是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是我,你去找他们。”
“我没空跟你演。”
趁着月光,水琅拿起桌子上的火柴,点燃煤油灯,看着地上的人还不动,举起煤油灯。
“啊!!你想干什么!”
老太太急忙冲了过来,护住儿子,“你疯了吗?他可是你亲叔!”
邬善诚早已吓得面部失色,挣扎着要起来,“我我,你,原来是你,水琅啊。”
水琅轻嗤一声,将煤油灯放回桌子上,掀起床铺,对周光赫招手,两人一起坐在床边,“知道我来找你是干嘛的?”
邬善诚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看到水琅瞬间冷下来的神情,静止住了,眼底闪烁着恐惧。
去了沪城一趟,亲眼见识到水琅的能力,不但见招拆招,还各种出其不意,心里不知道藏着多少把柄,把在城里当了那么多年干部的大哥,在城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申琇云,还有在村里横霸多年的母亲,都给玩弄折腾了大半条命。
比之当初慕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过之,就是水琅比慕晗无情,狠心。
不论是亲爸,还是亲兄弟姐妹,一个都不手软,那些人不是在坐牢,就是被下放到冰天雪地里去,哪怕集所有人保住的大哥,现在也是穷得连顿饭都吃不起,还得找母亲要。
旁人不清楚,但他看得很清楚。
这孩子不止是回来拿财产,还是回来报复他们的!
在城里,他就越想越怕,说服老太太赶紧回村里,只有回到村里,才能暂时安全。
可没想到,刚回村里,水琅就跟来了!
她一来,连有亲戚在城里当大官的村支书都被抓走了!
他吓得睡不着觉,听说水琅走了,刚松一口气,要睡着了,结果大门就被敲响了!
水琅又来了!
阎王似的,来找他索命了!
“抖什么?”水琅不耐烦道:“把你当初是怎么救的我妈,邬善平又是怎么顶替救命之恩,以及当初为什么救到李兰琼,都说清楚。”
“你问这事干什么?”老太太警惕看着水琅,“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妈去世......”
“一分钟以内不开始。”水琅抬头打量瓦房房顶,“我就把这房子烧了,正好你把这房子盖在了村口,前后左右没什么人住,应该不会引起火灾。”
“你敢!”老太太差点蹦起来,瞪直了眼睛,“这房子是我大半辈子的心血!你敢动一下,我跟你你......”
说到后面,老太太眼前浮现孙子在牢里的脸,申琇云站在死刑犯之间的模样,孙女被知青办拖走的惨样,还有大儿子的颓废样,以及这些人此前与水琅对峙的绝望崩溃的样,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善诚,琅儿想听,你就说吧,反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
邬善诚:“.......”
“当初,我刚进镇里学校教书,晚上就我一个人值班,听到外面有车声和哭声,看到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还扶着一名受伤的中年男人,我就把学校大门打开,让她们进来了。”
水琅等着,发现他不说了,“没了?”
“没了。”邬善诚扶着椅子起身,远离水琅坐下,“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是遇上土匪,人被砍了,一路逃到这边,车子正好快到学校的时候坏了,只好弃车逃命,关键时刻,我救了她们。”
“你看,多关键!”老太太插嘴道:“多亏了你叔,你妈当年才能活命,否则就没有你了。”
水琅盯着邬善诚,“你是因为心地善良救了她们,还是认出了李兰琼。”
昏暗的煤油灯下,邬善诚面色一白,“那天是晚上,我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完全是出自于善心。”
“当然是善心了!”老太太补充道:“李兰琼十来岁的时候就被卖到了隔壁县城下面村当童养媳去了,多少年都没有回来过,你妈那个时候遇上她,她大儿子都生了,要三十岁了,你叔哪可能一下就认出来是她,是善心,完全是善心。”
“我怎么听说当初你准备把李兰琼买了给两兄弟一起当老婆,结果你因为你太抠门,说好的一袋白大米,你掺了半袋子土,李家才气得把李兰琼卖到其他地方去了。”
老太太:“.......”
邬善诚:“.......”
好半天,老太太才出声,“这你都知道?哪个王八羔子在你面前嚼的舌根子,这是想害死我,人家现在都是大官太太了!”
“所以,同村长大,又订过亲,算是青梅竹马,你是真没认出来她是谁?”水琅没等他回答,就接着道:“那个时候,我妈应该是刚从国外回来没两年,没来过锡山这个地方,怎么逃命的时候,就刚好能跑到你在的地方,你一个懦弱的人,怎么刚好在那个时候,看到有人流着血,受着伤,后面还有土匪,就有勇气开门了?"
邬善诚嗫嚅着:“关键时刻,与平时哪能一样。”
老太太帮腔,“就是,别看你叔平时蔫吧,关键时刻,那可有正义心,可有善心了!”
“你要真这么有善心,这么有正义心,怎么在邬善平冒充你去结婚的时候不吭声了?”
水琅看着两人瞬间沉默,继续道:“李兰琼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跟你从小就认识,她就是知道你在那,才把人往那领,最后我妈却以为你是陌生人,认你是救命恩人,那个时候,你的正义心跟善心又哪里去了?”
邬善诚不吭声了。
看他这个样子,水琅知道自己猜测对了,嘲讽道:“这些年,你还觉得自己伟大,为了母亲为了大哥的荣华富贵,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你自己照镜子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脸,不觉得恶心吗?就你这样,还为人师表?”
邬善诚慢慢低下头,即便是昏暗的灯光,也能看得出他满脸涨红。
“你这孩子,那送上门来的救命之恩,送上门来的富贵,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不要的人才是傻子吧!”
老太太语气理所当然。
当年其实二儿子是想直接去说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把他关起来,让善平嫁进水家。
事实证明,当年她的决定是对的。
要不然,头些年大家都在吃糠咽菜,她们怎么就能顿顿吃得起红烧肉白米饭。
要不然,大儿子怎么能在城里当大干部,还当了这么多年。
要不然,她怎么能盖出全村乃至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村,都羡慕的大瓦房?
盖完,还有五千块存款!
这么多钱,就是城里人,都没几l户能拿得出来!
这不都是因为当年她的英明,才能有的?
水琅看了老太太一眼,暂时没搭理她,看向邬善诚,“你刚才说她们遇上了土匪,是李兰琼遇上了,我妈路过救了她,然后一起逃到你所在学校,是吗?”
邬善诚埋在胸口的脑袋,点了点头。
“当天,你们应该私底下有聊过?”水琅看着他不动,“李兰琼遇上的土匪,是你们村里人演的吗?连同李兰琼一起,制造两场救命之恩?”
邬善诚一愣,下意识摇头。
“当然不是!”老太太抢先道:“当时你妈的管家,被砍成那样,整个后背都是刀口,起码有七八刀,那是谋财害命,下死手的,我听说,后来那个管家命也没保住,血淌的太多了,救不回来死了,村里这些人,伤人一刀都不敢,哪还敢这么追着人杀。”
水琅慢慢道:“那就是追杀了。”
邬善诚面露惊恐,“追追追.....追杀?”
“追杀?!”老太太也被吓了一跳,“谁杀她一个农村妇女干什么?再说了,李兰琼他男人,老早就进城当干部了,凑上去巴结都来不及,谁敢追杀她,难道是她丈夫......得罪了什么人?”
两人反应是真的不知道。
水琅不再谈论此事,突然转向旁边的周光赫,“这是我丈夫。”
老太太一脸懵看过去,脑袋还“嗡嗡”地,不明白正聊着寒毛直竖的话题,怎么一拐,介绍起丈夫来了,“我认识,在派出所见过。”
不就是把孙子抓了,把儿媳妇也抓了的那个治安队长!
“所以我结婚了你知道吧?”
“知道啊,这不刚才还在介绍吗。”
“我爸说,虽然这些年我去了北大荒,但他心里一直念着我,每个月都往你这里寄钱,还说你也很疼爱我,你们一起帮我存了一笔嫁妆。”水琅看着一脸莫名其妙,到越听越糊涂的老太太,“两万块,我这次来的时候,他让我找你拿。”
“两两两两万?!!”
老太太眼睛瞪得比灯泡还要大了,“放他娘的臭狗屁!他一个月就给我打三十块钱,多一分都不给,剩下每个月一两百块全都给那老贱蹄子和小杂种玩意花了,哪来的两万块!
”
“首饰什么的,加起来有两万块吧。”
“放屁!放屁放屁!那些东西在你妈一出事的时候,我全扔河里去了,谁敢留在家里!”
“哦,那你十来年下来究竟存了多少?”
“统共就只有五.......”
老太太差点把舌头咬断,才止住脱口而出的话,“你别信你爸的话,他是给我打钱了,但那是为了你跟我叔的生活,不是给你存嫁妆的,他现在就是要不到我的钱,想法设法,让你来找我要,这个孽障!”
“这么说,没有我的嫁妆?”水琅面色瞬间冷下来,“我在北大荒待了十年,你们每个月不是一两百,就是三五十,没有一个人想着我?”
老太太:“........”
“.......不是这个样子,奶奶当然想着你,奶奶最疼你了.....”
“那存了多少?”
“........”
水琅抬头打量着房顶,老太太一咬牙,忙道:“五百!”
“琅儿,奶奶给你存了五百块!”老太太心一横,豁出去了,“足足有五百块啊!奶奶统共就这么多钱,全给你了,沪城都没谁家嫁女儿给这么多嫁妆,看出奶奶有多疼你了吧!”
水琅站起身,端着煤油灯在房间里逛了一圈,然后在老太太惊慌的眼神下,开门走进老太太房间。
“你想干什么!”
老太太腿脚麻利冲进房间里。
水琅走到铺着织锦缎被的硬板床,“奶,你跟三四个知青小白脸,就是在这张床上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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