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满发烧了。
在酒意的熏腾下,他的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烫,人也越来越不清醒。
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于怆几乎是以一种急切的速度将他带回了酒店。
下车的时候,陆一满已经睁不开眼了。
于怆的呼吸有些粗.重,他紧紧地盯着陆一满潮.红的脸,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或许担心也是有的,可更多的是另一种隐秘的情绪。
他将陆一满抱回了房,完全无视了客厅的沙发,径直将他塞进了床里,然后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陆一满。”
对方没有回应。
当然,他在发高烧,还喝了那么多酒。
于怆一件一件地脱去了他的衣服,解开他皮带的时候,陆一满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抓住了他。
他抬起头,陆一满睁开了那双迷蒙的眼睛,正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
“脱衣服,睡觉。”他给出了解释,随后继续解开了他的衣服。
陆一满没有力气了,一下子排山倒海的乏累几乎要将他吞没。
于怆很顺利的将他扒干净,当然,最后还是留了些遮羞的衣服,因为他后来无论怎么努力,陆一满都紧紧地抓着他不放手。
防备心真强。
他忙里忙外的把脱掉的衣裤叠好,又用被子将陆一满从头到脚的包了起来。
看着他躺在床上毫无所觉的样子,于怆蹲在床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陆一满。”
“陆一满。”
“陆一满。”
略哑的嗓音一声一声地叫着陆一满的名字。
陆一满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也挡住了紧皱的眉头。
于怆却将他的手拉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塞进被子里,然后认真地掖了掖被角,将他全方位地裹了起来。
他的指尖有些抖,因为他现在有些兴奋。
被包在被子里的陆一满好像失去了手脚,被他捆了起来。
他的眼睛很黑,也很亮。
陆一满紧皱的眉露了出来,还有他脸上难掩的难受。
于怆这才注意到他有了黑眼圈,还有松懈下来浓浓的疲惫。
是了,这段时间他应该很累。
只是他从来不说,也从来不表露,他永远都是那幅游刃有余的模样,即便在其他人都感到紧张和慌乱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受到影响。
于怆从未见过像现在这样的陆一满。
他忍不住凑近他,呼吸洒在了陆一满的脸上。
“陆一满。”
他低低地叫他的名字,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陆一满的体温从来都很低,现在却热的要烫手。
“嗯。”陆一满应了,却蹙着眉心睁不开眼睛。
于怆漆黑的瞳孔刹那间好像变成了能将所有东西都吞噬的黑
洞。
客厅的灯关掉,房间的灯也关掉,窗户关好,门也反锁上,只留下一盏床头灯能让于怆看清他的脸。
他飞快地爬上床,躺在了陆一满身边。
陌生又亲密的气息让陆一满的眉持续皱紧,他奋力睁开双眼,对上的就是于怆黑而亮又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怎么,想把我吃掉?”他笑了一下。
看来陆一满还没有分清目前敌强我弱的形势。
于怆没有回答,只是片刻不离地看着他。
被子闷得他实在不舒服,他挣脱开自己的手,又想将被子推开。
于怆黑沉沉的影子压在了他身上,又将他的手塞了进去,再用被子紧紧地将他包住。
“小心着凉。”
低低哑哑的声音是之前在雨夜里他对于怆说的话。
看着此刻于怆绷紧的神情,他没来由得有些想笑。
想笑就笑了。
于是他弯起眉眼,愉悦地笑出了声。
于怆沉沉地看着他,他抬手抚摸着于怆的脸,又捏着他的下巴将他暴露在床头灯下。
刚才还威压极强的人此刻分明是一副暗自憋着劲又跃跃欲试的幼稚模样。
“你想对我做什么。”
陆一满还不是特别清醒,但他向来不会真的让自己毫无意识,即便是高烧加醉酒,他强大的意志力也时刻绷着一根弦。
但他还是和往常不一样了,温和动人的嗓音变得沙哑了很多,慵懒又带有一丝危险感。
于怆会做什么,他又能做什么。
他执着的把陆一满的手塞进被子里,再一次将他裹紧,然后躺在他身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睡觉。”
他只是想让陆一满睡觉,只是想和他一起睡觉而已。
很久之前,他不就是一直这样说吗。
陆一满没有力气再挣扎,他直视着于怆那双眼睛,在无声的静谧中,他悄然放开自己紧绷的神经线,任由疲累将他逐渐淹没。
“好,睡觉。”他弯了弯嘴角,闭上了眼睛。
一旦有片刻的松懈,疲惫就如呼啸的海浪一般将他吞没。
于怆悄无声息的向他靠近,见他呼吸逐渐变得平缓,人也变得安静下来,他再次挪动着身体向他贴近。
一直到他们的肩膀挨上了肩膀,于怆的脸感觉到了他滚烫的呼吸。
他片刻不分地盯着他,脸颊蹭上了他的额头,再极力控制着自己,缓慢地伸出手,用力的将陆一满抱紧。
怀里被充满的那刻,心里也被填满了。
他睁着眼睛,轻轻地张开嘴。
“陆一满,我的。”
……
梦里又回到了那个大雪天,他茫然地站在冰冷的铁门前,隔着铁栏杆和里面几双好奇的眼睛对望。
他们和他年纪一般大,有比他大些的小孩眼里带着冷漠和打量,比地上的雪还要冷的人发凉。
一个三岁的小孩懂得没有那么多,却也能敏锐的感觉到陌生和害怕。
但他知道,那扇门很快会向着他敞开,像另一个世界在迎接他。
而他很快会成为里面一个普通又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孤儿L。
睁开眼睛,细微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他的头闷的发沉,浑身都没有力气,看到那一缕金丝,他的眼中毫无波澜。
过去已经无法再打败他,所以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房间内很安静,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虽然就这么一个动作也令他很不舒服,但那种拉扯他的疲惫与无法反抗的精神更让他难受。
他坐在床沿,低头点了根烟。
夹烟的手却还有些抖,病得比他想象中要重。
他其实很少生病,因为他明白生病所带来的痛苦难以排解,所以他会尽量不让自己生病。
那种脆弱感会成为他的累赘。
就像现在一样。
他低下头,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眸,一直挺起的脊梁也弯了下来。
连抽烟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好像也成为了他的负担,一直压在心里的疲惫突然就排山倒海的向他涌了过来。
撑在床沿的手懒得再动,于是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它燃烧,灰白的烟灰如枯朽般坠落。
于怆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他。
这样的陆一满有些陌生,却又打破了他温柔得体的屏障,带来落地的真实感。
窗帘被风吹开,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阴雨绵绵褪去之后的阳光格外耀眼,陆一满抬起头的时候,金丝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孔。
此刻的陆一满,看起来很孤独。
于怆抿了下唇,他走过去,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床沿略微下陷的感觉让陆一满有些迟钝地回头。
他眼眸一动,下意识的要露出一个笑容,于怆却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轻轻地压下他的头。
他躺在了于怆的腿上。
谁也没说话,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
陆一满的睫毛扫过了于怆的手心,有些痒。
于怆耳朵发红,他坐的端正,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陆一满,神情平静,那双漆黑的眼中却闪过一抹极浅极淡,但真实存在过的温柔。
他喜欢陆一满的任何模样,却不喜欢他刚刚的孤独里面没有自己。
陆一满从一开始的僵硬逐渐强迫自己放松,这是一个看似不难对他却很艰难的过程。
他需要将自己一层一层的剥开,警惕的放出那么一点点脆弱,只有一点点。
然后再告诉自己,现在很安全,他生病了,可以有那么一丁点放纵。
在感觉到自己心脏开始复苏的那刻,心跳从死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平静,开始缓慢而又真实的跳动。
这个世界,没有人了解真正的陆一满。
即便是看似亲近的彭多多,所熟知的也是过去的“陆一满”。
每一份感情都是对“陆一满”的延续,却不是他的起始,也无法给他一个完美的终点。
只有于怆。
他将尚还燃烧的烟头猛地攥进手心,双眼透过于怆的指缝看着外面那一缕缕能将任何东西都穿透的阳光,心里的阴影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
于怆,再多爱我一点吧,更爱我一点吧。
请让我看到,听到,感受到,你非我不可的决心。
2
在傍晚的时候他们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本来应该是早上就出发,可那时候的陆一满病的太重了。
可能不常生病的人就是这样,一旦病起来就格外要命。
助理先生压力颇大的承受着于怆的视线,头疼地问:“请问陆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呢。”
于怆冷着脸答,“昨晚。”
昨晚!
助理先生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那昨天晚上叫过医生了吗?”
“没有。”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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