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个人吗。”
陆一满带着身后的秋风一步一步地走到于怆的眼里,他眉眼弯弯地低下头,问他,“请问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于怆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轻声说:“可以。”
他一点也不在乎那位高家小姐来不来,但陆一满出现的时候,窗外那棵秋冬交替的银杏树好像也变成了春天的花。
陆一满每一次都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好像陆一满能听到他心里的话。
此刻的于怆自己不知道,但在陆一满的眼里,他看向他的眼神深情的不可思议。
陆一满的眼神无比柔和,他就这样静静的与于怆对视,透过现在的他,看到了过去无数个岁月的他。
“先生,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很有魅力,请问先生现在是单身吗,”
他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这个一直空缺的位置有了填补的另一半。
于怆的视线片刻不离地跟着他,坚定地答:“单身。”
陆一满眼神深邃,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温声道,“好巧,我也单身。”
温柔的声音如水波荡开了层层波纹。
于怆眼眸微动,虽然是个很细微的弧度,但他笑了。
风吹响了咖啡厅门口的风铃,窗外的银杏树吹落了一片金黄的落叶。
在陆一满略有些怔愣的目光中,于怆很轻很轻地笑了。
不止是他,同时在另一边的于舛呆呆地看着于怆那个很浅的笑容,他一颗心被猛地揪紧,差点忘记了呼吸。
记忆中,于怆从不会笑。
但他并不是不会开心。
柜子里那一排排绣满了百合花的衣服里只有一件绣了海棠花。
那是在德国的那个晚上,陆一满在酒店门口为他折了支纸玫瑰。
于舛笑了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脸,泪水溢出了他的指缝,同时还有快把他淹没的愧疚。
……
于家与高家联姻的消息越传越烈,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大肆宣扬。
气的彭多多从床上爬起来又要去找高钦常干架。
但还没轮到他蹦跶就被他姐镇压了。
他心里气不过,嘟嘟囔囔地说他姐没义气,以前天天一口一个陆一满夸的赞不绝口,现在却连面都不愿意露。
彭好好叼着一根女士香烟,直接对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他一巴掌。
“要你有什么用,让你平时多读书多看报,一天到晚就知道像个小学生一样乱嚷嚷,有什么好急的,反正他们这姻绝对联不成。”
彭好好吐出一口烟,同时哼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确定?”彭多多翘着一头呆毛看向她。
“任何与利益相关的事都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尤其这些利益还和其他人相关的时候。”
彭多多一脸茫然,他不太明白他姐意味深长的谜语,但那句不可能联姻成功的
话他听懂了。
他立马一下子跳起来,兴冲冲地说:“那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一满,他一定难过死了!”
彭好好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傻弟弟,阴阳怪气地说:“人家可不一定难过,说不定还没你操心操的多。”
为这喝的烂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和人干了一架,好像撬的是他的墙角一样。
“别乱说,一满他只是习惯把心事藏在心里而已。”彭多多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彭好好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冷笑道,“等着吧,人家心里可通透的很,这个世界上谁吃亏他都不会吃亏。”
她看人向来很准。
彭多多都快怀疑她嘴里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认识的陆一满了。
“不管,反正我要去看他。”他手脚麻利的准备出门。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于太太的怒斥声。
“怎么这么大的烟味,谁在抽烟!”
然后彭多多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姐夹烟的手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好他的姿势,将烟夹在了他的手上。
当于太太推门进来的时候,彭好好正义正言辞地训斥他。
“小小年纪不学好,抽什么烟!抽的还是女士香烟,像什么样子!”
一脸麻木夹着烟的彭多多:“……”
……
于舛回到家的时候,于怆已经在家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处理公司的工作,桌子上放着文件,于怆看的很认真,那张英俊的脸是一如既往的冷峻沉默。
但他已经看过于怆沉默下的悲伤与那个一闪即逝却足够惊艳的笑容。
“哥,你吃过饭了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神态自若地走到于怆身边,脸上挂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笑容。
于怆翻看文件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
在于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于舛有些不自然地问,“怎么了?”
“你哭了。”于怆的声音很冷静,也很肯定。
于舛那些伪装和故作自然的镇定一下子就被击溃。
他飞快地扭过头,稳着声音说:“没有哭。”
强硬干涩的语气却怎么听怎么不自然。
于怆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收回了目光,继续翻看着面前的文件。
他的沉默是无声的包容,背对于怆的于舛眨着湿润的睫毛,强忍着涌上来的酸涩。
今天晚上于怆没有再出去,留在了别墅里。
于舛的心里躁动难安,无论他在外面是个怎样的人,可在于怆面前,他始终都是幼年时期那个跟在于怆屁股后面的孩子。
在于怆要回房的时候,他终于站在门口,忐忑不安地问,“哥,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不会怪我。”
于怆回头看着他还有些红红的眼睛,视线又瞥向他不停揪着裤缝的小动作。
“什么事。”
于舛
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轻轻地说:“对你不好的事。”
“不会。”
于怆给出了答案。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可于舛还是有些心酸。
他想要于怆怪他,这样就能消减他一些难熬的愧疚,可他又真的怕于怆怪他,他想他一定无法承受。
他果然既像于老爷子说的贪婪,又像陆一满说的幼稚。
心里沉甸甸的很失落,他垂着头,像一只落寞的小狗。
于怆安静地看着他,忽然用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头顶。
于舛被打的把头低了下去,又捂着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哥?”
于怆应了他一声。
“嗯。”
于舛摸着自己的脑袋,看着于怆走进房里的背影,他突然就没有那么消沉了,只是还是止不住心里的酸涩。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于怆坚实的脊背与宽厚的肩膀,好像看到了小时候就像座山一样挡在他前面的于怆。
“哥,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于怆停下脚步,听着他在身后的声音。
于舛又想哭了。
他擦着眼睛,说话的时候终于藏不住喉咙里的哽咽。
“哥,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的,只要一点点时间,一点点。”
他抿住了嘴,阵阵往上翻涌的哽咽让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于怆没有回头,他停在原地,过了很久,他说:“一点点。”
“嗯,一点点。”
听着于怆一本正经的语气,于舛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狼狈地抹着鼻涕,抬头看向前方于怆的背影,恍惚中,那上面沉沉的担子,似乎轻了一点。
……
彭多多很久没在酒吧见到陆一满了,陆一满本身也很少来这个地方。
他到的时候,陆一满正坐在高脚凳上,像一个看客欣赏着舞台上的乐队演出。
据说那天陆一满表演过后,酒吧持续了好一阵风头,不少人疯狂的想要认识陆一满,可后面陆一满没多久就去了德国。
这阵风越吹越淡,到现在陆一满再来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很少有人能认出他了。
当然也和他今天裹得密不透风的原因有关。
陆一满酒量不好,很容易醉,所以他也只是要了杯果酒小酌。
借着光,彭多多一颗硕大的脑袋凑到了他跟前,细细打量他的脸。
陆一满瞥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了他的头。
“你在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
彭多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台上一个男人正在扭胯。
他顿时一噎,一言难尽地问,“你喜欢这样的?”
陆一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懒洋洋地看向他,“你脸怎么了。”
彭多多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叹了口气说:“家庭纠纷罢了。”
说完他惆怅的要了杯酒一饮而尽。
“你什么时候去工作室看看。”他还想在陆一满面前炫耀一下呢。
“再等两天。”
彭多多想到什么,顿了一顿,转而一脸慈爱地看着他说:“是该等两天。”
起码等情伤好了之后再说,反正他也不差这两天的钱。
虽然不知道彭多多在想什么,但透过他的眼神,陆一满很肯定他想偏了。
2
陆一满平静淡然地看完了舞台上的演出,将杯里的果酒喝干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离开。
彭多多见他要走,连忙喝完杯里的酒追在了他的身后。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陆一满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只是出来过一下夜生活而已。”
彭多多有些懵,看着那杯小学生都嫌没滋味的果酒,不禁问,“一杯酒怎么……”
他恍惚了一下。
“一杯酒怎么不算夜生活。”
陆一满笑着将外套穿在了身上,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走出了酒吧。
看着他的背影,彭多多恍惚间看见了前几个月的陆一满。
突如其来的陌生感涌了上来。
以前的“陆一满”是不会常常把笑容挂在嘴边的,也不会用这种轻悠悠的语气说话。
他脑子嗡了一下,用力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是被他妈那一巴掌扇坏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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