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病得娇里娇气的刘隆被江平压着喂药吃饭,精力一天比一天好,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健康。许是药喝多了,刘隆嘴里都是苦味,天天盼着喝蜂蜜水。
然而自从太医宣布刘隆病愈后,江平就控制了他每日摄入蜂蜜水的量。
“蜜、蜜、蜜!”刘隆拍着漆碗,不顾成年人的体面对王娥说道。
王娥摊手无奈地对小皇帝说道:“陛下,江黄门不让你喝,我也没办法。”
“走、不知道。”刘隆盯着王娥说道。王娥没有回话,下巴一抬,看向刘隆的身后。
“哼!”江平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小皇帝唆使王娥偷蜂蜜水给他喝,气得将人抱起来,朝他屁股呼了一巴掌。
“我这样做难道是为了自己?前朝有个公主喜欢吃蜂蜜,身边人的也不节制,最后一口牙都烂没了,年纪轻轻连肉都嚼不动。”
江平一边说,一边看刘隆的嘴,查看他的牙齿情况,道:“这才扎几颗牙,就不想要了?”
刘隆听完,猛地回过神来,怎么竟然把这个忘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牙齿,才能享受美食。
江平被刘隆那副双手捂嘴的惊恐模样逗笑了,乘胜追击道:“还吃不吃蜂蜜水?”
“不,要牙。”刘隆心悦诚服地认输。
“这才是好孩子。”江平夸赞一声,将人放到榻上,看他拿攻城器械玩耍。
江平曾有个征战沙场的梦,可惜家境贫寒,到了宫中做寺人。他是当不成大将军了,就把梦想投射在刘隆身上。
他找尚方令为小皇帝订做了一套攻城器械玩具,作为刘隆病愈的奖赏。这套玩具对于心智不成熟的孩童尚显幼稚,但对于刘隆刚刚好。
这套用桃木制成的玩具一出现,就迅速打败沉香木“小香猪”和金丝楠木“小金狗”,狠狠抓住刘隆的心,一跃成为他的心头好。
江平坐在床榻一侧,眼睛里是刘隆用手推着冲车去撞云梯,嘴上和王阿姆说话:“这宫中的日子越过越不如从前,从上到下节衣缩食。我向太官令给陛下要燕窝,太官令给我弄了一盅鸡汤。”
王阿姆也跟着念叨:“我的份例倒没怎么动,就是鲫鱼瘦了些。鱼虾都是从鸿池或者上林苑捞的,上头说节俭,下头跟着糊弄,那些大鱼大虾,宫中没吃,就便宜外面那些人了。”
江平道:“我们侍奉在陛下身边,太官令那边不敢克扣,但那些宫女寺人的份例变成了三天吃一顿荤,好多人心里不满呢。”
王阿姆奇怪:“皇太后不是说了,宫中的奴婢恣其去留,既然不满,为何不走?”
江平闻言嗤笑一声,趁着刘隆愣神听他们说话的功夫,夺走他手里的冲车,拿来把玩。
刘隆见坏舅舅又在逗他,嗷地一声,给投石机装上有他半个拳头大的藤球朝江平打去。
竹编的空心藤球被投石机抛出,撞到江平的手,弹跳了几下,滚到王娥身边。王娥捡起来,送归刘隆身边。
“在宫中只是吃得不如以前好,但现在这年景到了外面吃不饱。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江平言语之中带着一股嘲讽。
七月底,部刺史将要出发巡视十二州。走前,邓绥召见了司隶校尉和部刺史。
汉武帝分天下十三州,设刺史,以“六条问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监察地方。西汉后期刺史权势加重,在新莽时改称州牧。
光武帝时罢州牧,重置刺史,分天下为十三部(州),设十二部刺史,余下一州设司隶校尉。①
邓绥坐在上面,看着殿下的十三人,他们是中央派去监察地方的耳目。
如今三十多个郡国遭受水灾,田舍房屋淹没,百姓流离所失。但这却是一些豪强大族扩张的好时机,吞并田产,低价购买奴婢,恣意妄为。
势豪之家隐匿田产人口,不缴赋税。国家财政缺钱,只能从百姓身上收税敛财,百姓活不下去,只能投入势豪之家或流亡。如此恶性循环,苦的是百姓,亡的是国家。
“郡国水灾,百姓罹难,朕日夜难安,唯恐一些郡国为了政绩粉饰太平,致使百姓求助无门。又恐二千石与地方豪强勾连,狼狈为奸,侵吞良田,逼良为奴。”
“朕派诸位巡察地方,望诸位以苍生为念,不畏强权,不阿从权贵,不包庇奸人。”
司隶校尉和刺史忙道:“谨遵皇太后陛下教导。”
邓绥勉励他们几句,就让他们退下为奔赴各州做准备。
十二部刺史中有两名出自邓氏宗族。邓绥将他们安排到受灾最严重的冀州和幽州,希望这两名族兄能抑制豪强,稍解百姓之苦。
渔阳传来消息,鲜卑过来劫掠,没有大肆进攻州郡。渔阳太守张显一众阵亡,有一部分原因是张显刚愎自用,轻敌冒进。
现任护乌桓校尉是邓绥的堂弟邓遵。父亲在时常说堂弟有先祖之风,想必他能守住幽燕之地,邓绥如是想道。
一桩桩事情中,唯有小皇帝的痊愈让邓绥稍感安慰。邓绥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来到前殿,陪刘隆玩了一会儿攻城器械才回去。
路上,她心中蓦地涌现了一个主意,既然皇帝对兵事有兴趣,那就等他稍大,择家族中擅兵事者教导他。这样一来,皇帝与邓氏的联系更紧密了。
邓绥素日举止雍容,言语舒徐,甚至让人忘了她出自将门。
邓绥的祖父邓禹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父亲邓训既能打仗又能抚民,叔父邓鸿官至度辽将军北击北匈奴,堂弟邓遵又任护乌桓校尉。
东汉诸将皆有儒者气象,邓氏一族也不例外,邓禹和邓训持家严格,延请名师,教导子弟经书。因此,邓氏子孙大多文质彬彬。
邓绥回到后殿,越想越觉得可行,不仅在皇帝稍大后让族中兄弟担任他的师父,现在还可以让居住禁中的两位兄长多和小皇帝接触。
“去请车骑将军和中郎将过来。”邓绥吩咐小宫女道。
没过一会儿,邓骘和邓悝两兄弟相伴而来。“陛下叫我们来有什么吩咐?”邓骘问道。
() 邓绥请两位兄长坐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两位兄长坐。”
两人坐下,邓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朕是陛下的母后,两位兄长是陛下的舅舅。陛下年纪虽小,但瞧着十分聪慧,各种事情心里都明白。两位兄长平日若无事,多去拜会陛下。”
邓骘应道:“是,我等让陛下劳心了。”
邓悝有些不可思议:“陛下真那么聪明?”
邓骘转头喝了一声:“三弟,不可背后妄议陛下。陛下乃是天子,岂是我等能揣测的?”
邓悝闻言,撇了下嘴,没有说话,但心中不屑,不就是个小奶娃,再聪明能聪明到哪里去。
邓骘是老大,性格持重,老二邓京早逝,老三邓悝的性格有些跳脱。邓绥没在意他的神情,家中有大兄在,她能放下大半的心。
三兄、四兄以及小弟并一众侄子有大兄时刻监督,捅不出什么大篓子来。
夏去秋来,暑气渐退。
刘隆因病瘦下去的肉肉,又重新吃了回来。这日,阳光明媚,天气宜人,江平终于把刘隆抱到室外玩耍。
这是刘隆第一次在宫殿外面玩耍,之前出去要么用襁褓裹了,要么匆匆而过,辜负了多少美景。
这里可是大汉的皇宫,凝聚了天下匠人的心血,是大汉最高艺术汇聚之地。
刘隆外面穿了一件夹袄。唉,江平养小孩和奶奶养孙子一样,不怕热着,就怕冻着。
幸好,现在是上午不是太热,若在中午的太阳下,非得出一头汗不可。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上面摆着刘隆心爱的玩具,四周候了几个捧着漆盒的宫女寺人。
刘隆就坐在地毯中央,他现在能独自站立,也能摇摇晃晃走几步,但骨头太软,站着太累,因而常常坐着。江平脱了鞋履,陪刘隆一起玩耍。
明媚的阳光倾泻下来,透过梧桐树叶,落下斑驳的光影。
刘隆摆弄抛石机和江平打响了一场大战役,小藤球滚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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