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经筒在姚冬手里不停旋转,黄铜顶端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将床帐里的气氛一下拉到了5000米海拔以上的地区,山高云低,使人安静。
萧行看不懂那些花纹,只能看出一个小铃铛似的坠子一圈一圈绕着旋转。
“这下面,是贝壳,很漂亮的。”姚冬继续转,藏族人都有转经筒,这就是他们的精神信仰。甚至有些人根本不离手,时时刻刻地转起来,每转一次都是念经祈福。在国道上也能遇到许多转经的人,虔诚无比。
萧行的思路也跟着转经筒一圈圈打转,快要拧成一个麻团。这东西对藏族人很重要,姚冬现在要把它给自己用?
“上大学,我就带着,带着它,晚上放在,枕边,踏实的。”姚冬倾心推荐,“这是宝物,当着它,人不撒谎。”
小筒子转啊转的,萧行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被它吸收。它上方是金色,下面果然有一块白色的贝壳,看着崭新,可手柄却有握旧的痕迹,可见它是被主人用心保存起来的东西,尽管常常使用却没有划痕。
“你真要把它给我?”萧行暂时没有去拿,事实上他早就见过类似的,一直没忘。
高考之后他去那边找姚冬,路上见过许许多多的人拿着这个,当时萧行就想,姚冬会不会也有这么一个。虽然他们视频时从未见过他拿出来,但他应该会有。
“不是给,借你,借你用用,你要还。”姚冬可没有把转经筒送人的习惯,阿哥阿姐也说过,这东西要自己保存好,千万不能丢。
结果大萧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石雕。
“你是不是,没见过?来,我教你用。”姚冬把转经筒的把手那端递给他,“小时候,我就转,跟着阿哥,去拿牛粪。”
“我见过这个,你是不是忘了我去过你老家?”萧行的手虽然碰到了,但是没有丝毫要接的意图。
姚冬动作一滞,糟糕,一不小心翻出黑历史。高考之后他们约好见面,结果就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
“你们那边的人都喜欢拿这个转,我见过很多。”萧行的语气忽然变了,话里话外都剔除了调侃,变成了想要追究责任的那一方似的,“路边还有很多比这个大的,我当时高原反应,看他们手里转这个就头晕。”
姚冬哑口无言,床帘制造出的封闭空间刚才还是他的舒适区,现在成了他的作死区。完了,大萧现在已经手握转经筒了,他不会一棒子给自己敲晕过去吧?
“那你,高原反应,什么啊?”但姚冬还是小声问,问出一句迟了三个月的话。
萧行眼皮子一耷:“我没什么反应,就是满书包都是薯片渣子。”
这句话对姚冬的杀伤力不亚于一棒子,甚至他希望大萧赶紧抽他,把他抽成陀螺都可以。自己喜欢吃薯片,大萧是省吃俭用带了一堆零食来的,但是自己忘了提醒他,封闭的袋装物品到了高原会炸。
因为空气稀薄,袋子里的气压不变可外面的气压变低许多,密封的物体会开始
膨胀。大萧一定是给自己带了好多好多薯片,最后全部炸成了渣。
“你还有事么?”萧行冷不丁的话打断了姚冬的思索,“没事就下去。”
“我……”姚冬刚要开口,不料大萧已经提前拉开了床帘,这是要送客。
“带着你的东西下去,以后没事别烦我。”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打得姚冬措手不及,萧行脸上当真一点笑意都没了。
姚冬一瞧,这是要生气了,萧行曾经说过,人的眼睛里可以没有光,但是不能没有眼力见。现在他很有眼力见地下了床,和还在编绳子的江言撞了个面对面,一个刚被轰下床,一个还在做手膜。
“大萧,他困了。”姚冬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
“哦,那你也早点睡吧。”江言微微一笑。
姚冬握着转经筒点了点头,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正低落的心情忽然悄悄振奋,等等,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一阶段?昌哥说过,大萧不和自己计较但是也不愿意搭理的时候是一阶段,要想有复合挽回的可能性就要等一阶段出现。
真正进入一阶段他才会开始生气和排斥,他会想起以前的不快,开始翻旧账,甚至撒邪火,要是能熬得过一阶段才能进入三阶段,正式往破镜重圆的方向去。
现在这就是了吧!姚冬像是被打了鸡血,方才的低落一扫而过,他再次走向大萧的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悄悄地掀起床帘一角,将转经筒塞了进去。这是好东西,也是自己用惯了的东西,亲手转了那么多年,等于念了那么多经,希望能给大萧一点好运气。
塞完后他没再打扰,转身爬上自己的上铺,准备打起精神面临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第一天,雨下大了。
萧行一睡醒就看到了枕边的转经筒,昨晚睡觉前姚冬塞进来的。他不想留着,但不想再和姚冬说话,一见着他的脸就能想起自己买了一箱子零食的兴奋和爆了满地的薯片。
早练结束后学校先是通知了校级联赛的比赛项目,萧行有两项,分别是100蝶和200蝶,只是他没想到姚冬居然也报了200蝶。看到报名表上的名字时萧行仿佛已经预见了他的惨状,恐怕游完又得晕。
不管他,他哥哥那么多,到时候陶文昌和唐誉肯定会来看比赛,有的是人关心他。
“大萧。”葛嘉木从后面追过来,“心情好了没有?”
“还行吧,我都皮实了。”萧行指着报名表说,“1500米自由泳,你真不怕累。”
“游习惯了就行,咱俩都不是一个赛道。”葛嘉木是学校重点培养的自由泳大将,特别擅长这样的长距离,“其实我觉得200蝶比这个累。”
“别逗了。”萧行也练过长距离,在没有适合泳种之前,每个小运动员都把所有的姿势试过一遍。
“真的,我不逗你,反正游下来都不舒服,但感觉不一样。200蝶我游完感觉自己快死了,1500自由泳是过程折磨人。”葛嘉木说出了魔鬼三巨头的各自特点,所有游过
1500的人都知道整个赛程多么枯燥无味,一次又一次地转身再出发,耳边只有水声,和跑1500米的孤单感不是一个等级。
“咦?姚冬他也上200蝶?”葛嘉木发现了姚冬的名字,“一个50,一个200,他行吗?”
“他觉得他行他就上。”萧行说,今天姚冬没来找,难得耳根子清静些,但总是无缘无故地想起碎了一地的薯片渣。他赶紧晃晃脑袋,将这鬼迷日眼的画面感晃荡出去,随后便听到了罗锐教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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