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地跑,身后厉鬼紧追不放。
前头无穷尽灰黑的路,忽现光芒,待她赶往其间,以为就此平安无恙。
刹时地里浮出颗头颅,浑浊双目圆瞪,张嘴呢喃一句。
救救我——旋即咬住她的脚腕。
任知欢奋力蹬腿试图甩掉邓霜的头,奈何侧臂被人搂住,回头一看见是花生,她笑意满盈,挖开的肚腹空洞,皮肉融解可见白骨,一个劲地求着带她走。
任知欢心神震颤,哽咽地答应了她,可脚下又漂起了好多的人,或喜或怒的面孔,随森森枯骨丛生,不久便染得尸海整片。
潮水般血肉压她喘不过气。
任知欢不安地头往侧边歪去,眉头皱地吭了一声。
知道不是发烧的问题,他收回伸向额头的手,坐在床边的任君衍顺着灵兽羽翅。
“谢谢,以后也辛苦你了。”
他展开拳掌,后者化作光点飘入手心,见榻上的女孩深陷梦魇之苦,有心想帮她,却又怕伤到对方,任君衍无能为力,只能守在身旁。
无数嘶声厉吼盘桓耳边,亡魂无穷无尽,任知欢沉浮这血色天地,精神崩溃之际,远远熟悉的身姿唤回她的意识。
他喊着她的名字,清俊容颜仍是如此令人怀念。
以前她自由无束、玩得肆无忌惮,相信无论到哪,总会有某个索命鬼把她逮回家。
而这次她不想玩了——任知欢狂喜地连滚带爬,活如炼狱血洗过的猴子,脏兮兮地跑到对方跟前。
却等不来他的一句回家。
恒极真人的一剑,比邱泽疼得多,任知欢仰倒落地,他手中的染血长剑灵光阵阵,唇眸圣洁依旧,没有丝毫背叛不忍的愧疚,他瞥来的眼神分明在告诉自己。
它不是任知欢,也不是他的妹妹。
刹那间,世界崩塌。
窗外落起了雨。
绵绵如丝、密织雾布,迷蒙了整片洞天绿色。轻捻指间湿意,浓黑瞳孔飘往里侧。
过去了两天,床上的人醒了。
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是抓住床沿的剑,在他来至她眼前时,拔刃直对、满目敌意。
“不记得我了?”恒极真人指头摁着剑尖,“别怕,我不会害你。”
“你是真的人?”
“这是什么问题,我当然是真的我。”他口中没有调笑的意味,手中一杯雾气升腾的药茶,给她递去。
任知欢沉默几秒,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揪衣服看去才知道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弟子,谢过真人。”
她披头散发地勉强扎好外衣,赤脚踩地缓缓走至恒极真人身侧,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拂手开窗。
“下雨了,还走吗?”
我也没说要走。
恒极真人望她脸上郁色消沉,放下手中被无视的茶杯。
“昨晚发生了什么,能和我说么?”
“你不知道?”任知欢对此诧异。
“我没法知道,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听你说出来。”
与他天生肃冷的面孔不符,恒极真人语气温和,俯首凝视着她的眉眼,耐心候着她的沉默,任窗外雨湿气爽、风拂门帘窸窣,任知欢绷紧的神经得以稍缓。
她点点头,恒极真人便领她至别厅,在一处临窗凉榻,他先坐往席上,抬手叩叩小桌对面另一侧,任知欢也随之坐去,只见桌面无茶具仅副棋盘、以及纸笔砚台。
她抬眼瞧着他,而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于是深吸口气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完全。
花生、邱泽、邓霜。
任知欢捂着脸,不知道邱泽和邓霜是什么情况,只是想起花生,死状与笑容闪现,恶心感泛上喉间,后是难以言说的哀愁。
闻言,恒极真人垂眸思量,飘来的雨几滴润湿桌面,以及她的几颗泪珠。
“具体前因后果尚未清晰,我就不过多说了,只是你可稍放心,或许她还没有死。”
“真的?”
任知欢抬眸间泪又落了几滴,恒极真人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指头拈起棋子摁动。
“有八成可能。”
你厉害我信你,可别骗我啊——任知欢脸上六成阴云散去,旋即便听恒极真人提起。
“你之后要怎么办?”
怎么办?
她只想回家,能让帮忙整她回去吗?任知欢心里冷哼一声自己不切实际,看了眼对面的恒极真人,不知是因为图他的能力大腿好抱,还是因为他与任君衍长相一致。
“我不想出去。”她直说。
“什么?”
“我说我想留在这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勇气,但事实的确如此。
“为什么?”恒极真人没有看她。
“因为弟子我看您身边没有服侍,而且我最近受伤受得害怕了不敢出去,所以求您收留我。”
她知道自己是得寸进尺,但还是觉得对方会答应自己。
“不行。”
她没料到,于是继续恳求着:“求您把我当杂役就行,不会妄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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