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对了腰牌,云封领着东宫挑出来的三十多个宫女登车前往安国公府。
刚出宫门,到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她们出去的时候,旁边有几人正要入宫,两拨队伍刚好撞见。
一行七八人,锦衣华服,正低头掏着腰牌,低头说笑什么。
昭蘅还是一眼看见了人群里的白榆。
白榆虽是宦官,模样却生得格外俊逸,今日没有穿宫装,而是穿的一身月白锦袍,身子板正、风采卓然。
莲舟和冰桃时常打趣她,若白榆不是宦官,而是个普通侍卫,待日后她熬到出宫,定是个合心的如意郎君。
昭蘅和白榆刚认识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位份低微的小黄门。
她那时刚经历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身边无人相伴。白榆的陪伴安抚了她的恐惧。
在她最没有斗志的时候,白榆帮她和宫外的奶奶取得联系,让她渐渐有了支撑下去的勇气。
此后多年,他一直无微不至地关心呵护她。
昭蘅不是青涩无知的小姑娘,不会看不出他眼中的情意。
昭蘅没什么远大志向,只想老实本分熬到出宫,找个体贴忠厚的男子过日子,给一生操劳的奶奶养老送终。
或许是自小受多了苦难,她觉着男子温厚体贴就好,并不在意她的身份。
经历上次的痛苦,她甚至觉得是否是真男人也无所谓。
那事儿太痛苦了
。
她认真地想过(),等她出宫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若是白榆不嫌弃她的事情,她也愿意和他过日子。
正恍惚着,白榆已和他的同伴入了宫。
昭蘅忍不住侧目看了眼他的背影。
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初那个胆小懦弱的小黄门一转眼锦衣貂裘呼朋唤友自由出入宫门了。
他身上散发出的少年郎蓬勃之气,让昭蘅也忍不住惋惜。
若他不是个宦官,定然也是个意气风发的有志之士,而不是困于东宫,做任人差使的下人。
昭蘅没过问他现在具体做什么事情,但能自由出入宫闱,在宫前谈笑自若,想必至少得是殿下跟前说得上话的人。
昭蘅将思绪拉回来,缥缈的目光垂下,落在鞋尖上,快步追上前面的队伍。
之后再说吧。
她明年才能出宫。
到了国公府,因是太子殿下赐来的人。公府长房夫人刘氏亲自接见了她们,先是谢了太子殿下的恩,然后将她们分到各处。
昭蘅和另外几个侍女被分到了侍药间,负责给老公爷煎药。
东宫出来的宫女,毕竟代表着太子殿下的颜面,管事不敢像使唤自家丫鬟一样使唤她们干活。她们去了,实则大多都在次间嗑着瓜子话闲。
昭蘅曾受过老公爷恩惠,私心里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她深知以老公爷的身份地位,自己能为他做的事情寥寥无几。或许这是自己此生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
故而她每日亲自在炉前为老公爷看炉煎药。
昭蘅到公府的第三天,下了场春雪。
雪声又急又密,不一会儿功夫到处就覆上一层轻白。
连着下了两三天,依旧没有停的架势,四下茫茫一片。
公府这日,像有什么大事,屋外不时有丫鬟家仆匆匆而过。
不多时,侍药间管事慧娘几乎跑着进来,屋里的人立刻朝门口望去。她缓了口气,在屋里环顾一圈,最后才走到昭蘅面前道:“贵人见谅,府上今日有事,需挪几名丫鬟到别处帮忙,还请贵人暂时担纲侍药间的事情。”
高门大户的丫鬟仆人分工精细,侍药间的只需要煎药送药,本也用不上那么多人。昭蘅这几天已经熟悉此间庶务,少几个人也忙得过来,便点头道:“但听管事吩咐。”
几日相处下来,谁在做事谁没做事,慧娘眼中看得分明。却没想到昭蘅丝毫架子也没有,顿时更是感激,忙朝她深深福了几礼,道了感谢的话,留了个烧火丫头,便领着其余的人走了。
次间里一门之隔的宫女听到她们的对话。
花房的一个管事翻了个白眼,嘲讽:“瞧把她能的,就她是来干活的,咱们都是来公府吃闲饭的。”
其余的人掩唇偷笑,压低声音絮语不停。
昭蘅假装没听见,规规矩矩地在药炉前看火。
一个炉子旁方案上的沙漏已经接近尾声,这一帖药煎好要及时送去以免贻误药效。
次间那几位是指望不上了,她默不作声穿上斗篷,对烧火的丫头道:“我去送药,你看着点儿火。”
小丫头“嗳”了声,为她开了门,送她出门。
老公爷病前从厢房搬了出来,挪到深院临湖的静安小筑。静安小筑围建在内湖一隅,偏僻安静,很适合养病。此地曾用作族中子弟进学的地方,老公爷不喜奢靡,故而只修建了寥寥几间屋舍。
他这回搬到此地养病,因地方过于促狭,侍药间便设在一水之望的栖梧居,两地水面上以栈道相接,从栖梧居步行到静安小筑,汤药正是适口的温度。
昭蘅端着药走出侍药间,春日里下雪,天气竟比深冬还要冷,她被冷风一激,重重打了个激灵。
担心这种天气汤药凉得更快,昭蘅片刻不敢耽搁,快步往静安小筑走去。
到了院前,却见院外已经聚了不少人。
放眼看过去,大半都锦帽貂裘,贵气逼人;再看他们闲适的模样,不像是客人,倒像是公府里有头有脸的人。
昭蘅心中忽然咯噔一声,猜想是不是老公爷身子如何了,是以阖家都来送他……
但眼角的余光从他们脸上悄悄扫过,不见丝毫悲痛,反而个个看上去格外喜悦、兴奋、期待,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正疑惑时,那日接见昭蘅她们一行的刘氏走了出来问:“药煎好了吗?太子催了两回了。”
昭蘅明了,原来是太子来探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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