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走得远远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行善积德,让她的贤名传入他的耳中,更有说服力。
她的策略果真有效,每年数次回京,殿下每每设宴开席,都会邀她做座上嘉宾。
如此殊荣,甩了全京城贵女八百公里。
她毫不怀疑,若是殿下起心立妃,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
哪怕是因为兄长受到殿下庇护关爱数十年的魏婉玉也不能撼动她的地位。
更何况,去年魏婉玉作妖,活生生把自己作得嫁去月氏。
京城里对她最大的威胁解除,她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今年殿下突然立了个昭训,这无异于给了她当头一棒。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食色性也,殿下是个正常的成年男子,有需要才是正常的。
同时,她敏锐地嗅到一道讯息。
殿下并不排斥身边有人。
可以册封一个昭训,便有可能立太子妃。
或许是时候回京了。
她听说殿下册封的这个昭训身份不高,以前只是个宫女。是以进宫前,她盛装打扮,想的是初见势必要压她一头。
可是方才她隔着人群远远看到她侧眸与宁宛致说话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恍惚。
虽然早就猜到她肯定不会是普通的胭脂俗粉,可也没未曾想她竟是如此姿容国色,即便同为女子,她看了也不可否认她的美。
叶朝阳不断宽慰自己。
她再美,也不过是个昭训而已。娶妻娶贤,纳妾才纳色。她要做的是殿下的太子妃,真正能与他比肩之人。从一开始,她看重的便是殿下身边那个位置。殿下不喜欢小肚鸡肠攻于算计的人,也不喜后宫纷争。
跟一个昭训计较什么?
这倒显得她没有肚量。
叶朝阳抚了抚空荡荡的手腕,不再为宁宛致的称呼怄气。
小孩儿不懂事乱叫罢了,待得以后她和殿下大婚,她自然也要改口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唇边又挤出浅浅笑意,去长明宫给皇后请安。
和叶朝阳分开,李南栖和宁宛致拉着昭蘅去看歌舞。
宁宛致看着每年都差不多的歌舞,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说:“这歌舞真不好看,婶婶,下次我教你跳胡旋舞。”
“什么是胡旋舞?”昭蘅侧眸问。
李南栖手捧着下颌插嘴:“就是露着肚皮叮叮当当的舞。”
昭蘅皱了皱眉:“那舞……能跳吗?”
“能啊。”宁宛致坏笑:“你学会了别出去瞎跳,关上门在屋里给殿下跳。”
“我给殿下跳!?”昭蘅摇头,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要给我跳什么?”一身冠服的李文简从园外走来,浅淡月辉轻洒,映出他俊挺的身姿。
知道李南栖嘴快,昭蘅连礼都没行便去捂她的嘴。
“跳光肚皮的舞!”
迟了。
李文简望着昭蘅的脸略惊讶。
原来她略施粉黛身着宫装是这幅模样。
原来……她会跳胡旋舞。
“她胡说的。”昭蘅小声。
李文简的目光在昭蘅轻晃的红玛瑙上凝视片刻,又落在她的耳尖上。殷红的耳尖跟红玛瑙都快一个颜色了。
“宁宛致,再敢胡说八道,教坏小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李文简恐吓宁宛致。
宁宛致立刻捂着嘴巴,疯狂摇头。
昭蘅灿烂笑起:“殿下别吓唬她们。”
李文简多看了一眼她笑的样子,敛容板着脸道:“回去准备开席了,用了晚膳再去玩儿,摘星阁里今晚要放孔明灯。”
昭蘅点了点头,忽然看到他袖口上的绑带散开了,道:“等等。”
李文简抬眼看她。
她走上前,低着头动作熟练地系好绑带。
青丝垂落拂过他的虎口,酥酥麻麻。
直起身来,昭蘅又踮起脚捏了捏他领口微卷的绣纹:“好了。”
她不想引人注目,便道:“殿下先去吧,我们稍候就来。”
李文简考虑到她的顾虑,点点头转身负手离去。
昭蘅没见过他穿朝服,窄袖紧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宽肩窄袖,修长挺拔。
灯光将他离去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出园门时从她脸上晃过。
他的身影消失在园外,宁宛致才松开捂着嘴的手,去牵昭蘅的手:“走吧走吧,我们赶紧走。”
她们回到熹云园,宴席上的人几乎已经坐满了。帝后坐在上首,左侧是李文简,右侧比李文简稍逊一阶的则是阿箬真。
他的眼神越过人群在昭蘅脸上流连,她今夜可真漂亮,漂亮得远远看一眼心都酥了,
左列往下依次是宫妃和皇子公主们,昭蘅的位置在皇室中排在最末,紧挨着宗室。她身旁本来坐的分别是李舒意和望云郡主,宁宛致和李南栖非要跟她们换座挤了过来。
右侧往下的则是文武百官,昭蘅看到了好些熟悉的面庞。
当她看到将朝阳县主坐在安家人旁边时,忍不住偏过头问宁宛致:“朝阳县主是何人?为何她的位置这么靠前?”
宁宛致夹了一块樱桃毕罗塞到嘴里,她说:“朝阳姐姐是已故成国公的女儿。征战时期,成国公数次舍命救太.祖,太.祖登基后,赐他镇国柱石匾,他也是建国八大国公之一。”
“朝阳姐姐清净不争,性子最是柔善,和殿下也是很好的朋友。”宁宛致夸道。
昭蘅了然“哦”了声,右手轻轻握着左手腕上的碧玉镯子。
的确是很好的人,初见便赠她如此贵重的礼物。
大抵是泥淖里挣扎太久,她对这样的好意并不是很适应。反而因为礼物过于贵重,而心生不安。
怎么还人情呢?
既是清净不争,连举世无双的昆仑玉也可轻描淡写地称之为凡世俗物,想必寻常的珠宝也不能入她的眼。
她有些苦恼。
就在她为怎么还礼而惆怅时,上首的陛下举杯,邀群臣共饮佳酿,又说了些祈祝祥瑞的吉祥话。皇后瞥了一眼身旁饮酒的皇帝,压下心里的担忧,侧过头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提醒:“陛下,酒多伤身,不可过量。”
皇上轻笑,转过头对太子道:“你母后现在愈发小心,就连朕多喝几口酒都要管。”
李文简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昭蘅。
她正低头剔鱼刺,剔出一大块儿肉夹到小八的碗里。小八开心得眼睛一弯,扭过头用刚啃了烤羊腿的嘴在她脸上亲了口。
这个小八!他看得直皱眉。
昭蘅却笑了笑,抬手抹了把她的头顶,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脸上的油渍。刚擦干净,坐在右侧的宁宛致一把挎着她的手臂,嘴唇凑近她耳朵,樱唇贴着她的肌肤不知耳语什么,只见她脊背轻颤,几乎伏在宁宛致肩头笑了起来。
从头到尾,自始至终。
根本没看过他一眼。
他端起酒杯向皇上敬了敬,道:“母后是关心父皇,父皇该听她的,不要辜负母后的一片心意。”
有爱才有关心,有关心才会关注。
若是不在乎,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皇上无语收回视线,目光从他腰间瞥过,落在黑色的香包上。
“这是何物?”他问。
李文简低眸扫了眼,扯了扯香包,将包上的四爪金龙正对皇上,漫不经心道:“哦,是昭蘅绣的端午香包,说是可以驱祟除厄。”
“这金龙绣得不错。”皇上多看了一眼,又道:“给我看看。”
李文简却拒绝:“不是什么精细玩意儿,恐难以入父皇的眼。”
他又道:“父皇若是想要,让母后给您绣一个便是。我听说母后的绣工也是不差的。”
皇帝笑望身旁的皇后。
当年的少女订婚后,送他的第一个礼物是只青碧色荷包。他一直纳闷她为何要绣两只乌鸦,新婚之夜他终于问了这个问题,却险些被赶出洞房。
她说,那是一双鸳鸯。
他年轻的新婚妻子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发誓不许将此事说出去。
岁月啊。
那已经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
——当年风华无双的安氏嫡女,如今已年近半百。她这一生为了他,吃了苦,受了委屈,从未说过后悔,一句也没有。
忆起往事,不免唏嘘,他从桌下捉过皇后的手,握在掌心。
皇后睨了他一眼,欲抽手,他捉得更紧,只好作罢,任由他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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