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咱们往西北头去,就住着一户瓜尔佳氏的人家,那就是鳌拜鳌中堂家。”管家又惊又吓住了,急得捶胸顿足。
宝德也清醒过来,“不对吧!我按照阿玛的吩咐拟了帖子送到鳌中堂家。他们家那门第咱家那里够得上?有没有礼尚往来,只不过阿玛说了,都住附近勉强挨得上是邻居,原先祖上也有来往的。人家瞧不上咱的,但好歹也是喜事,告知一声来不来的全凭人家意思。后来这不他们家的当家主母富察氏给送了礼过来,人到没到就不晓得了。”
“那这是谁?”
宝德也摇摇头,“我见过他家大奶奶,年龄比我还大,他家的达福少爷酷爱用弹弓子打鸟、钓鱼。”
仔细一琢磨,接礼的人回过味儿来,小声凑过去道:“刚不过去两个男的一个女的么?听说鳌中堂家千金成过两次亲……呀,她来会不会不吉利啊?”
宝德一巴掌打在那人的后脑勺,“你蠢不蠢?谁没事儿带两个和离过的夫君来吃喜宴?再说了,那位千金岁数也比我小不了多少,那姑娘也就跟咱家小妹差不多大。”
管事赶忙催促,“去去去,快看看去!这儿你们照应一下。”
待管事和宝德到院子里,满眼都是人挤人,哪里还寻得找那三个?
再说挽月早就挤到了庑廊底下,同所有人挤着往里看。曹寅对这些事儿不感兴趣,一只脚踩在庑廊下的栏杆上,抓了一把花生倚着柱子吃。玄烨瞧着她一副想看又看不到的模样,顿觉好笑,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她,“这时候恨不得自己腿再长出来一截吧?”
挽月转过身来,面露失望,哀怨地扬起小脸瞧着玄烨,眼睁睁看着自己身旁一位宾客,背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女童,先是抓了一把糖果子,小姑娘看着屋里笑得咯咯的。
见她眼神流露出羡慕,玄烨更加忍俊不禁,一展扇子悄悄取笑她道:“你若跟她一般大,我也能背着你看热闹;可你年岁太大了,背你不合适。”
挽月知道他是存心说这话笑话她,便也不恼,只朝天上看了看,轻叹了口气,“唉,就算我真的是五六岁,也没那个福分高攀上您背着。普天之下,有谁敢驱使得动您?”
玄烨难得笑出了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挽月,靛蓝色的锦袍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泛着银色暗云纹的光泽。先头在鳌拜家,同她阿玛之间的不悦此时此刻全都一扫而空。
忽而,他感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将侧过身,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眉头紧蹙,神情十分痛苦似的,“兄弟帮个忙,帮我抱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哎!”
玄烨还未来得及唤,只
觉得臂弯处一沉,待反应过来,怀中已经多了一名大胖婴孩儿,乌溜溜的眼睛黑葡萄似的直盯着他看,旋即一笑露出唇边一对小梨涡。
“这……”
挽月忙摆摆手,“我不会抱!”
玄烨怒目而视曹寅,轻声训斥道:“别吃了!干点你该做的正事儿!”
曹寅一瞧,他们的皇上此时正在抱着一个胖娃娃。赶忙擦擦嘴,从栏杆上蹦下来,“谁家的?”
玄烨察觉出对面拼命绷着脸装端庄的少女,马上就要绷不住笑出声了,他一张脸沉得如深冬的冰块,定了定神,“拿走!”
曹寅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手在身上擦了擦,伸出来却又不知该如何接。玄烨却不管他是否愿意,气呼呼地将那大胖娃娃放到他怀中。哪知那胳膊刚一动,那娃娃却嘤嘤地哭了起来。挽月瞧那婴孩儿甚是可爱,于心不忍,同玄烨道:“您别动了,您瞧,她似乎很喜欢您。不愿意让您撒手呢。”
玄烨只得不做声,板着脸看了眼怀中的奶娃娃,又瞪了瞪对面的挽月和曹寅。怎么瞧怎么觉得他们俩在幸灾乐祸,心里道:看朕待会儿怎么治你们俩!
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光景,那人总算回来了,面上一派轻松神色。眼见自己所托之人还在战战兢兢抱着孩子,赶忙接过来,同他道谢,“谢谢您嘞!瞅您眼熟,贵姓怎么称呼?”
玄烨颔首淡淡笑了笑,摇了摇扇子,低着头速速往别处去了。
孩子被抱走后,他如释重负。重重地展开扇子扇了扇,一擦额头,竟然汗都下来了,旋即没好气地瞟了一眼那两人。
挽月真是没后悔今儿来凑这个热闹,真是瞧见西洋景了。瞅皇上那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了他似的。
这时候,喜乐敲响,堂屋里头司仪高喊了一声:“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挽月赶忙借着这个由头,蹭了一下玄烨的袖子,“爷,您别委屈了,那孩子只对您笑,说明您面善,招人喜欢。”
玄烨并不为所动,淡淡道:“花言巧语。”
袖口却又被轻轻拉了拉,“走吧!咱去瞧瞧去!”说着,便被不由分说一个拉,一个推,愣是挤进了门里头。
“一拜天地!芝兰茂千载!”
“二拜高堂!喜气盈门庭!”
“夫妻对拜!琴瑟和鸣福百年!”
“礼成!”
“好!”
喜乐奏着,新人被迎入洞房,门口的人一窝蜂想进去看热闹。却被一位老嬷嬷给拦住了,“站住!属什么的?”
“属牛!”
“不准进去!犯冲了!”
“啊?”被拦住的人尴尬地挠挠头。
曹寅兴冲冲喊道:“我属小龙。”
老嬷嬷捏着个帕子掐指算算,皱着眉道:“不算冲,也不大好,进去吧!靠边站,别往人夫妻俩跟前儿去!”
挽月忙道:“我属羊,他属马的。”
老嬷嬷喜上眉梢,
帕子擦了擦嘴角,“呦,这不跟咱家二少爷,少奶奶生肖一样么!郎才女貌的,瞅你们俩也是一对儿吧?”
挽月脸一红,不由自主抬头看看并肩站着的玄烨,见他也正好低头瞧着他,面色倒是如常,耳朵根却红了。
“嗯哼!不是。”玄烨轻轻咳嗽了声。“我们……兄妹。”
老嬷嬷看破不说破,继续乐呵呵地干她的活儿。
屋里新郎已经拿起喜称挑了喜帕,新嫁娘圆融脸蛋,明艳温柔。
这时几个端着盘子的喜娘走了出来,都是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供客人去抓讨个吉利。
挽月缺抓了一大把,蓦地塞到玄烨手中,“早生贵子。”她想,他跟太皇太后应当最期盼这个。
玄烨手里满满当当,方才冷不丁被人塞了一个胖娃娃,他已经够懵了,这会儿她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塞这个给他几个意思?于是愠怒地捧起,抓住挽月一只手就要放过去。挽月忙躲,“我还是大姑娘!哪儿有给我的规矩?早着呢!”
他却故意拿她的帕子装了满满一兜,“也老大不小了,早晚用得上,别辜负人家的吉利话。”
挽月眯了眯眼,同玄烨推辞上了,“您岁数比我大,是不是啊,哥?”
玄烨心里纳罕:嘿!越让着她,还越来劲了似的。于是反手在她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个凿栗子,挽月毫无防备,等“哎呦”着捂住脑门时,玄烨已将东西全部塞到曹寅手里,“赏你了,枣生桂子,吃吧!”说罢,便迈了出去。
曹寅正在嗑瓜子,忽而手里多了一大捧花生枣子,不由愣住了。挽月赶忙提裙跟了出去,却正巧碰见管家和宝德,他拱拱手,“是鳌拜大人家二小姐吧?失敬失敬!”
挽月客气了两句:“恭喜恭喜!”
“令尊大人好吗?”
“还成!”
管家明白过来,这位是溜出来看热闹的,不过也是贵人哪!“不知他们二位是……?”
挽月不想被他们缠上,信口胡诌道:“乡下亲戚,没见过世面,特带他们来见识见识京城大户人家怎么办喜事。”
宝德注视不远处的二人,一个傻大个儿大秋天的扇子时不时半遮面,还贼眉鼠眼东张西望,生怕别人瞧见他似的。另一个一刻不停在吃,腮帮子鼓得像松鼠,顿时恍然大悟:乡下来的!怪不得!
玄烨冲挽月招招手,说了个口型,挽月随便寻了个由头,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得回去了!”
“酒席还没吃呢?放心,他们其实也都互相不认识。”
玄烨笑道:“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吧?我可没有欺你。”
挽月狡黠一笑,“那您呢?还生气么?”
玄烨一怔,转而笑了笑,“我气什么?”
“气……一只老鹰。”
玄烨明白过来,无奈叹了口气,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气不气他,都与你无关。不生你气,我走了。去瞧瞧叶克苏。”
挽月脸色顿时变了。玄烨察觉,“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走吧!”
万宁在门口恭敬亲自相迎接一位正白旗的大贵人,“您怎么来了?”
苏克萨哈下了轿子,面色不是很好,近来他身体不大好,因为鳌拜,心情也重,我与你阿玛,玛父都认得的,有喜事应当来的。我不是眼花了吧?怎么好像看到……”皇上,曹侍卫,还有一个女的……
东堂子胡同?不是住的那个老匹夫?
苏克萨哈若有所思,万宁不明,“您说什么?”
苏克萨哈忽然悲从喜中来,“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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