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太皇太后微微从躺椅起身,凝视着玄烨,通过他的眼神确定过之后,终于欣慰地点了点头,重又躺下合上眼睛叹道:“好哇!希望他心里无了牵挂之后,能真正放下了。
那玄烨你呢,你当真喜欢鳌拜家的那丫头?即使她阿玛是与你不对付的奸臣?你跟皇祖母说句心里话,你想要她么?”
玄烨不假思索,“朕想要她!”
太皇太后盯着玄烨的眼睛,“那她阿玛鳌拜呢?你打算怎么处理?你不怕他包藏祸心、故意将貌美的女儿送到你身边,给你吹枕边风好壮大他们家的势力?女人的枕边风,可是很不容小觑的。”
玄烨一笑,“一则,她是她,她阿玛是她阿玛,孙儿不愿因此迁怒;二则,最近朕也常重新思考和鳌拜之间的关系,是否对其成见太深了?毕竟朕和他昔日也有过臣子忠心、主子安心的时候。后来他权力越来越大,野心也就越来越大;而朕年岁越来越长,自然是越来越不满足于
听他们的话、受制于人。这是我们君臣间的矛盾。
鳌拜一时难以接受,那个听话的孩子长大了,要自己飞了不依赖他了,甚至还想让他回到老巢待着,不服气有,伤心也是有。当然了,他这些年被那些党羽追捧,如同飘在云端,久而久之真当自己是半个君主,也确实是他的问题。”
太皇太后认同之余,也十分惊诧,没想到她的孙儿,竟然能够不偏不倚将这段君臣关系看得如此透彻。看来真是长大了!这令她很感欣慰,毕竟福临曾让她这个做额娘的伤透了心,更有挫败感。
所幸老天没有薄待她布木布泰,给她送来了如此懂事的玄烨。可比他那老子强多了!难道说,这里的转变,也是因为那个瓜尔佳氏?
玄烨想了想,同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朕既然真的下定决心,将来要同她在一起。那便在此之前先处理好同她阿玛之间的关系,不让彼此之间心存芥蒂。”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放过鳌拜?”
玄烨微微摇头,轻轻笑了笑,“这不是放不放过的事儿。朕从未想过要杀鳌拜,只要他还肯忠心,也肯一步步放权,朕愿意同他磨合周旋。哪怕不能一下子完全还政于朕,他都那么大岁数了,朕这么年轻,他总有杠不过的那一天。他儿子孙子都是庸碌之辈,起不了多大风浪。
法子么,总是人想出来的。况且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不是皇祖母一直想让孙儿学会的么?”
“那……倘若有一日,你发现,她并不是你想得那样,对自己父亲的野心一无所知。相反,她很可能是支持家里的,就是为了迷惑你、利用你而到你身边。你还会如现在这般想么?”
玄烨微微低头,“这朕不好假设,不能用莫须有的猜测,就去定性一个人。利用、刻意接近肯定是有吧,若说没有,那朕也太天真不配为帝王了。但孙儿有信心,若连一个女子的心都俘获不了,朕还怎么收获天下民心?她,也是朕所有子民中的一个。”
他旋即一笑,道:“难不成,朕除了皇上这一层值得利用的身份,就没有旁的值得她喜欢的地方了?”
太皇太后亦笑了,“那哀家的孙儿必须是除了皇帝这层身份,还有才学、品貌、智勇的好少年!她若一直看不到你这些,那哀家可就要说是她的眼神儿不好了。这两个人在一处啊,有时候不一定先发制人的会赢,有可能后发的反而能制人。这男女之间的学问呢,可不比你学的那些帝王心术要简单容易。”
玄烨羞赧,“那是,皇祖母是过来人。您可是真正的赢家。”
“唉,这说赢不赢的按理说没什么意义,哀家的姐姐海兰珠活得没有哀家长,可她得到了太宗的情。也许在她心里就是赢。输赢不在于旁人定,而在于自己内心要的是什么。若你只是想得到这个人,那就容易了,封个妃子,哀家现在想开了,不会阻止你。比起你后宫空虚,哀家现在也顾不得那人是谁了,先纳了再说。
可如若你想得到的比这个多,那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吧。皇祖母也老了,也得学会
放手,可不想做那讨人嫌的霸道的鳌拜,是好是坏得让你去趟趟。只不过皇祖母呢替你看着,假如有一日你兜不住了,皇祖母会来帮你。”
玄烨笑了,“多谢皇祖母。您放心,朕会自己处理好这些事。天上没有平白掉下的馅儿饼,也没有月老随便牵的红绳,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挽月,朕想得到你,所以愿意往前尝试。如若你也对这关系感到为难,朕与鳌拜之间的斗争是朕该考虑和解决的事,不需要你费心。那你呢,你究竟是什么心思?
太皇太后稀罕上了:“哀家好奇了,皇帝究竟喜欢她什么?仅仅只是美貌?”
“喜欢她……”玄烨仔细想了想,“喜欢她机灵、有趣、好坏都不遮掩。孙儿与她相处,就像水碰到了鱼,畅快自在。没她水平静;有她水活过来了。明明认识也不不久,却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您说神不神奇?”
太皇太后来了精神,“嗯,真倒是新鲜。具体你同哀家说说!”
这时候苏麻喇姑回来了,“您二位啊,边吃边说吧!燕窝银耳莲子羹!还有栗子酥、芡实糕。”
太皇太后叫苏麻喇姑也坐下,“你来,听年轻人的故事。”
苏麻喇姑想着,是叫那个挽月的吗?方才她从慈宁宫出去到御膳房,在门口的时候,还瞧见她与曹寅说话呢,的确是个大美人儿,盘靓条顺,性子也好不扭捏。
挽月在甬道上走着,连打了几个喷嚏,“哎呀,这深秋了当真晚上不能出来。”
曹寅提着灯,打趣她道:“就不带是谁想你了?念叨你?”
“你别恶心我了,谁会想我呀?”挽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良心的,没人惦记你?谁跑来帮你解围?”曹寅听不过去了。
挽月抱着手臂,搓了搓,“你说皇上呀?”她不由害羞了下,“是对我挺好的。他真是替我解围来着?不是凑巧啊?”
“哎呦喂,不是你让宫女给我送食篮、搬救兵?不然谁吃饱了撑的跑过去看你们女人斗?”
挽月大笑,朝曹寅那边佯装撞了一下,“行啊小槽子!恩情我记下了,还挺机灵,一下就心领神会了我的求救。”
“那是!我毕竟跟了皇上那么多年呢。什么官场啊、后宫啊,人情世故我都看得真真儿的!”看挽月一直嘶哈,曹寅于心不忍,朝前后看看,“你冷啊?这……我身上能脱的就一马褂儿,你要不嫌弃的话,我……脱给你也不合适啊!”被皇上知道了不得削他?
挽月赶忙挥挥手,“行了,你灯给我吧,我自个儿回去就成了。你快回吧,免得皇上出来见不着人怪你。这皇宫里,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了。”
曹寅龇个大牙乐,“我这不是怕你天黑没留神,一脚卡在砖缝里,摔一大马趴,磕掉俩门牙么?”
果然是说不到几句就要露原型。
“行了,别贫嘴了!回吧!”
曹寅一拱手:“得嘞!挽月姑娘,苟富贵,勿相忘!往后别忘了帮我吹枕边风,升官儿发财!升官儿发财啊!”说罢,便一溜烟跑了。
挽月望着那一边奔跑、时不时按住帽子和挎刀的小身板,莞尔一笑,自然自语道:“还真是没家底的孩子懂事更早。马齐和容若那样的,谁天天为家里升官发财费尽心思?包衣奴才又怎样,不还是一样的能干?”
等过些日子这一分别,天南地北的,恐怕再难见到面,还怪舍不得的。也算是她来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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