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背着手,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方才也不知道是谁火急火燎要下值,让我陪着皇上,说自己闹肚子。你倒好跑到这儿来了。”
曹寅抄了抄手,朝旁边一站,“你不也来看人么!许你来,不许我来?”
容若两手一摊,“我坦坦荡荡,不像有些人还寻个借口。”
挽月看着眼前二人,“你们俩属蛐蛐儿的?见面就斗哇!”
容若无奈摇头苦笑,却一眼瞥见挽月手中的药瓶,带着疑惑又朝曹寅瞧瞧。顺着他的目光,曹寅反应过来,赶忙想伸手阻拦,挽月也看出了容若的举动,同样疑惑着将东西拿出来,“怎么?他送的,说有虎骨鹰肝熊胆,名贵着呢!有何不妥吗?”
容若接过来仔细端详后,没好气道:“什么他送的!那是我上回去探望他,送给他的!”说罢一脸嫌弃,“谏亭,不是我说你!你这借花献佛得也太……”抠了!
他转而好声好气道:“人家好歹是姑娘家……”
曹寅急着辩解,“这不没用完嘛!那么贵重,又有奇效!我拿来送人怎么了?”
挽月听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在心里想道:对嘛!就说曹寅这小子这次也忒大方了,差点感动得她热泪盈眶。这才符合他的为人嘛!
曹寅一指容若:“总好过你空手!别光嘴上说叨,来点真的。”
容若也不愿与他争论,眼底含笑,取出了几部诗集,“给你解闷。”
曹寅啧啧几声,“弄了半天,拿你自己那酸诗!人家爱看吗?”
容若不以为然,“挽月姑娘是精通诗文的,她舅舅一家是大儒,谁跟你似的!”
“我也精通满汉诗文,我只是不爱看你写的而已!”
挽月忍俊不禁,已觉得自己浑身的病痛不适都烟消云散了。“行了,都是好意,这情我领了!一会儿她们该回来了,你们也不便长久在此。若是还不服气啊!不妨找个没人的地方,打一架吧!”
曹寅果真来了劲,“走啊!习武堂!”
纳兰容若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时奉陪!”
二人纷纷摩拳擦掌,当真要打一架的架势。走了没几步,曹寅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折回头,同挽月快速悄悄说了一句话:“皇上挺内疚,他就是嘴硬,又日理万机,见到你唯恐你责怪,不大好意思来。你别怨他。”
他挤眉弄眼了一下,见逗乐了挽月,也放心又得意地扭头去追容若去了。谁知,容若并没有走远,一直在原地等着。见曹寅跑过来,却没继续走,而是若有所思,也朝挽月走去。
经过了曹寅身边,曹寅忍不住自言自语,顺着他的背影道:“嘿!人家做什么他非要学什么!”
容若温柔微微俯首,小声道:“你不好,他寝食难安。见你安好,我也好回去复命了。”他说罢才转身,在曹寅不耐烦又嫌弃的眼神中信步走了过去。
挽月抿嘴一笑,心道:倒还挺得人心!竟有两个人主动来替他卖命奔波。
曹寅送来的药的确有奇效,才涂抹了两回,膝盖就好多了。
这日外头似乎起了大风,天也阴沉沉发白。下午半日,淑宁郡主身子不适,便也遣散了其他伴读一道回储秀宫歇着去了。
同挽月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陈佳吟和马令宜便都聚了过来,同坐在炕上。挽月给她们准备了各色果子、糕饼,吩咐玉屏给烧了热的牛乳茶。马令宜打着络子,一边同挽月说着白日里听课的趣事。陈佳吟却在桌案那边看书。
挽月和令宜有说有笑,聊了好一会儿,忽而听到小声啜泣。二人皆惊,勾过头去,定睛一瞧,竟是读书的那人在抹泪。
挽月在心里笑道:好么,又来了一个吴灵珊!
她对着令宜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自己则蹑手蹑脚绕到了陈佳吟的身后,猛地一夺她手中的书,“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哎!”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赠好友顾贞观,游学此去一别,不知何日相见,愿青山不改,后会有期。”挽月喃喃念着,心里道:原来这首词最初不是写给女子的,而是借用情诗的手法,送给游学时认识的好友。难怪只有半阙,可能只是随手一写。之后才写续写了被世人所传颂的完整版,并且收录到了《饮水词》中。还以为是写给他亡妻的。
她放下诗稿,见陈佳吟一边用绢子拭去眼角的泪。挽月打趣,“这诗稿你喜欢?”
“触景生情罢了。挽月,没想到你还这么会写诗词。”
挽月哑然,“这不是我写的,真正写的另有其人。你没看到落款吗?”
陈佳吟一愣,挽月也一愣,接着翻了翻,这才明白,纳兰那家伙竟然给了她手稿,连落款都没有。
“不是你写的?那真是……”
“家里一亲戚随便写着玩儿的。”挽月胡乱应了应。
陈佳吟点了点头,“哦,那你这位‘亲戚’,还挺有才学。她也是位才女吧?”
“嗯……是。”
挽月不擅长撒谎,陈佳吟是个聪
慧的,从她不自然的神色以及写诗的手法中猜测,多半是个公子。不会是挽月的心上人吧?
“挽月姑娘,外头有人找。”
挽月蹙眉,谁来找她?
不一会儿,玉屏领着一位小公公进来了。
“挽月姑娘,您家阿玛鳌拜大人说家中有事,盼你速速回家。还请您跟郡主告个假。”
挽月惊讶,“我阿玛让你来找我说的?家中有事?他可有说何事?”
小公公摇头,“奴才只负责传话,旁的就不知了。”
陈佳吟道:“呀,那必然是有紧急的事,你快些去同格格说一声吧。”
挽月神色凝重,也点了点头。
吴灵珊那边好说,告假后,她也同毓宁姑姑讲了声,便简单收拾行李,说是家里的马车也在神武门等着了。
“挽月姑娘!”
挽月回头,见是顾问行。
他同她笑了笑,“皇上请您去乾清宫一小会儿,他有事要叮嘱您,回去转告鳌拜大人。”
挽月不知道玄烨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得先嘱咐扎克丹稍等,自己先跟着顾问行过去。
玄烨在勤懋殿,屋里头暖和,门帘一掀起,见她进来,带着一身清冷之意,不由唇线拉直,语气平平似乎有些不悦地道:“今儿外头冷,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单薄吗?挽月垂首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绫袄,还行啊!
玄烨盯着她的脸,依旧做着自己手头的事,也没有要让她坐下来的意思。挽月猜测,他可能真的只是要叮嘱她两句话罢了,只不知道是什么话。
玄烨扯了扯唇角,淡淡笑道:“听说你家中有事,跟郡主告了假要回去两日?”
“回皇上,是的。”
玄烨颔首,并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而是道:“马齐从淮河回来了,两日前到的。黑了,也长高了,看起来硬朗不少。他同米思涵治水挺好,朕打算对其另有任用。”
挽月垂手而立,只简简单单点了点头,官员任用是朝堂上的政事,她也不宜插手,也不知他此次说出口到底是何用意,是以打定主意只听、不问不答不应。
玄烨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一物件捧起,“马齐让朕转交给你的,说是在那边偶然从一个苏州太仓的手艺人那里所得。”
挽月怔怔,苏州太仓,那不就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心头一酸,却又抬眸看向玄烨,心里有点忐忑。见他目光坦诚,并无试探与不悦,反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她走上前来,轻轻接过,仔细端详了,原来竟然是一枚核桃雕成的八仙过海图。
“收好吧!”
挽月心底一软,既为马齐,也为玄烨。她轻轻合上掌,将那核舟收进袖笼。“谢皇上。”
玄烨若有所思,“上回的事,是朕连累你了,你也帮了朕一个大忙,朕该好好谢谢你才是。朕整日在宫中,也无甚机会去寻些奇巧之物,一支簪子,给你了。”
只见他打开手边的一
只宝蓝色百花纹长匣子,里头静静地卧着一根金镶玉牡丹双凤振翅簪,红宝石做凤眼,牡丹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嫌俗气可以不要。”玄烨随手抄起一本奏折,朱笔蘸了蘸丹砂,开始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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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不由想起曹寅同自己说的那句评价,还真是浑身上下嘴最硬!
她抿了抿嘴,拿起那簪子,“这簪子一看就很贵,臣女为什么不要?”说着,便戴到了自己的旗头上,莞尔一笑,“没有镜子,皇上帮臣女掌掌眼吧!”
玄烨抬眸看她,一副得了好东西的欣然样子,也抑制不住笑意地扬了扬唇角,“嗯,还不错。就是你今儿这身衣裳不大衬得上这簪。”
挽月心道:就不能好好夸一回人吗?
“臣女若知晓皇上要送臣女如此贵重之物,就一定把最华丽的衣裳穿来了。看来日后臣女得日日盛装,指不定哪日皇上心血来潮就给臣女赏赐好东西了呢!”
见她当真十分高兴的样子,玄烨心里也畅意许多。
虽外头寒意逼人,勤懋殿内却有如春色正盛。玄烨轻声道:“去吧,别让你家里人久等了。”
“那臣女告退。”挽月行礼后,出了屋子。
顾问行送她到宫门口,“挽月姑娘,您风寒未彻底好,得多穿些!这京城的天怪得很,刚刚入冬而已,瞧着就跟要下雪似的。”
“有劳公公惦念了!”挽月同顾问行道谢。
不远处的长廊下,一个佝偻着的身影,可巧看见这一幕。在挽月转身的一瞬,吴良辅的脸上显露出了惊愕:那不是皇上的亲额娘——先孝康太后佟佳氏刚才入宫时,顺治爷亲手为其戴上的比翼双飞簪?是皇上赏赐给瓜尔佳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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