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也坐下,知道皇上是想起了僧格丢过来的难题。
曹寅不解,“您不是说准葛尔部落内部
,也都对僧格的残暴治理不服?这样的台吉,长不了。”
玄烨:“长不了的是僧格,不是准葛尔部。这个部落本就兵强马壮,占据的位置也水草丰美,如今也一直向西拓展版图,必须得联合蒙古其他部落去打压才行。”
容若垂下手臂,侧过脸来,“所以您更不能容许权臣与蒙古联姻,还是个不听话的权臣。”
玄烨握紧了拳头。
曹寅在二人面前俯身蹲下,“僧格台吉残暴,这几年嫁给他的大妃不是暴毙就是自尽,鳌拜不会嫁女儿过去吧?就算他同意,只要索额图反对,遏必隆中立,皇上和太皇太后不同意,这事儿就成不了。他的那些党羽一力反对,只不过是看皇上分权给索额图,黔驴技穷想令皇上难堪一阵罢了!”
容若却不以为然,若有似无地笑了声,“鳌拜嫁女去准葛尔部,这事儿定是成不了的。可挽月不一定这样想,她会对您和她阿玛都双双失望,因为你们皆把她当作争斗的棋子。”
玄烨偏过头来,眸色漆黑,“朕从未表态要同意嫁她去蒙古,甚至极力赞成反对的臣子意见;一直明面上婉拒,背地里却让党羽以家国大义逼着同意的人,反而是她阿玛!怎会对朕失望?”
容若摊了下手掌,语气闲散悠悠道:“因为您也从来明确断了此事的可能,只是一直在等鳌拜一干人等自己主动拒绝。”
玄烨眉头紧蹙,深吸一口气,拳头在眉心抵了抵,“朕不过想磨上一磨,挫挫鳌拜的锐气;再者,直接拒绝,让僧格太过颜面扫地。钦天监看了,今冬必是寒冬,蒙古多部必定遭受风雪之灾,牛羊受冻死,像准葛尔这样的部落怎会不去掠夺弱小部落?甚至侵扰大清边境百姓。到时候再安抚平息,谈何容易?朕先不表态,让群臣争辩,到最后告诉使臣,朕未亲政,按辅政大臣与群臣合议论结果,以此拒绝,岂非更合理?”
容若盯着他,扬眉轻笑,“那您的情意还是尚浅。否则一刻也难以容忍,让她提心吊胆与失望难过。”
玄烨欲言又止,想怒斥纳兰容若的僭越之词,但又想到这么些年,他如诤友般直言不讳,是不可多得的朋友。是以心中憋了一口气,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曹寅一向护着玄烨,忍不住推了一下容若的肩,“皇上是皇上,不是你这种富贵公子哥儿,哪儿能事事情爱当头?当然以国事为重了!”
容若没恼曹寅,也不曾想搭理他,只对玄烨继续道:“无非四个法子,一、僧格同意娶旁人;二、僧格暴毙;三、挽月当即嫁人;四、挽月暴毙。”
曹寅听着不满,“什么又是死又是嫁的?那僧格既然单单求娶挽月,显然是下了决心考虑过的,看中的是她阿玛,不然随随便便一个美人儿哪儿找不着?何必要来京城找?他年富力强没病没灾的,怎么可能暴毙?后两种嘛……”
容若勾唇,向曹寅看去。
曹寅一怔,朝皇上看看,小声道:“她能嫁什么人?这么短的时间,你以为上街上逮一个做新郎就成?”
容若收回手
(),笑意含在眼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人家阿玛位高权重、家中富得流油,本人又貌美,何愁不能在一天之内找着婆家?”
曹寅:“谁敢?那不是刻意跟僧格作对么?”
容若撇了撇唇,轻轻笑道:“愿意的人多着呢!你说马齐会不会愿意?哎,不如嫁给我吧!嫁我合适!我在家没来的时候,阿玛还刚刚跟我说过,什么侄女的女儿都能踢毽子了;今年必定给我定一门亲事!年龄上,我十八,挽月十六,郎才女貌正匹配着!”
“匹配什么?”耳侧传来的声音低沉冰冷,“你属蛇,她属羊,匹配吗?”
容若斯文坦然,温柔颔首,故意道:“不冲不刑即可婚配。”
“明珠是工部尚书,与鳌拜成亲家,朕不同意!”玄烨讥讽,“你倒是不怕朕觉得你阿玛结党营私?”
容若一拍大腿,“呀,忘了这茬儿!那的确不能!”他立马指了指曹寅,旋即笑道:“我想到个合适人选,谏亭嘛!你今年也十八!而且你们家是包衣,你阿玛虽做江宁织造,但那不是官职。挽月若是嫁给你,就能跟着一起去苏州了,那是她舅舅家,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一定欢喜!你们俩平日里‘小碗子’、‘小槽子’叫得亲热得很,关系很好嘛!”
曹寅看到玄烨打量自己的眼神里带了一丝琢磨,几乎要指着容若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个锤子呀!纳兰性德!你丫休要害我!谁跟她关系好了!”他涨红了脸,突然间结巴起来,“她她她……不是我喜欢的型儿!我喜欢圆脸,喜庆一些的,最好笨一点的。不信你问皇上!皇上您是懂奴才的!”
容若嗤笑,自言自语倒了他一句:“皇上懂你什么!”
曹寅苦笑着,每回自己遇上纳兰容若,总归没好事!他忽然灵机一动,“皇上,要不您娶她喽!僧格怎敢跟天子抢亲?”
玄烨沉着脸,自然知道容若是在故意说话激他。
他转过脸来,眯了眯眼,一字一句对纳兰容若道:“你怎知朕没有为她做什么?”他站起身,顿足回首,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不可闻,“你说的那四样之一,朕在得知的第一日就做了。”
曹寅未听得真切,容若却领会到了,心下不由大惊,皇上要杀了僧格?是暗杀么?想到今日听阿玛说的苏克萨哈遇刺,多半也是銮仪卫所为。他忽然发觉,皇上是如此杀伐果决的一位君主,这是他平时仁善背后的另一面。
他重新披上大裘,走出门去,抬头仰望屋檐外的一方天空,心道:朕是不会让她有一丝可能受伤害,更不可能让她离开朕!
墨色的背影消失在习武堂门外,屋檐下只剩容若和曹寅二人。
容若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曹寅的肩,“这几日,你我二人要多费心跑腿了。”
曹寅不解:“为何?”
容若一笑,“你且等着吧!”
挽月重又回到宫中,告了几日假,毕竟身份也是伴读,不好一直在家里。再说了,在家闭门不出,哪能知道那个人的心思?
她到储秀宫,刚进院子,
() 便见姜莲、锦春那几人面露不屑(),并不与之打招呼。唯有昔日里玩得好的陈佳吟和马令宜还都来找她。
马令宜同她道:“挽月姐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想死你了!”
陈佳吟知晓她刚从外头进来,一定见到了那几个人的脸色,“别理她们!她们现在都去巴结赫舍里云初了。都是见风使舵的小人!”
挽月淡淡笑笑,世人一向捧高踩低。如今人人都知晓,辅政大臣中如今索额图与鳌拜平分秋色,皇上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往后赫舍里氏一族才是值得攀附的。一时间,连赫舍里云初都跟着人缘好了,也是常理。
而她,可能要嫁到蒙古;就算不嫁,曾被僧格求娶,名声也不好听,入宫可能大大低了。
“没事,我从来不在意这些。我是来陪格格念书的,尽本分就行。”微笑绽放唇边,挽月心道,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她的确只是要尽伴读的本分即可。她越气定神闲,有人就越着急。
勤懋殿,有人摸了摸脑门,又擦了擦长眉,“曹寅!”
“奴才在!”
玄烨抬首,“她回来了?”
“谁?”
玄烨皱眉,流露一丝不满,重又蘸了蘸笔墨,奋笔疾书起来。走的时候还晓得过来回禀一声,回来的时候悄默默的,一声不吭,当真寡情!难不成真被容若说着了,生气了?
曹寅反应过来,赶忙垂首,“奴才这就去探探!”
“等等!”
曹寅刚跑到门口,就听得背后之人一唤。
“给她拿些平日里爱吃的去!不要选性寒凉的,选些温平的、驱寒的。”玄烨心里寻思,上回她在万佛堂染了风寒,也不知道回家养没养好。末了不忘叮嘱了曹寅一句,道:“不要说是朕让你去的。”
“奴才明白!”曹寅刚要跑,忽而在门口停下,转过身来,“皇上,要不奴才给您换点别的?她会不会又说这招儿不新鲜?”
玄烨一怔,想起了前阵子她说的那话。顿时一口气又顶了上来,沉默了片刻,重又坚定对曹寅吩咐:“不用!朕又不是对她使招数!”一想起容若走时,对他说的话,他更是烦闷,那小子竟然同他说:机关算尽的感情难以善终。合着就他一人儿活得纯粹是吧?真站着说话腰不疼!让他来当这个皇帝试试看!一定跟南唐李后主一般、天天一江春水向东流!
曹寅那边应道:“是,是心意!”
可玄烨转念又想:是不是也可以稍微用点招儿?兵不厌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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