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在这一个小小集市上, 贾祤和吕伭错身而过。
贾祤没有回头,她的心绪忽然之间平静下来。因为她知道为何如此,不过是心头有了决断。
“我等回去吧。”贾祤对着身边的太昭仪张氏说道。
张氏瞧着带上面具的皇太后, 她当然是态度恭敬的应了话。
对于张氏而言, 她如今的富贵全在皇太后身上。皇太后的就跟圣旨没两样。
待贾祤一行人离开集市,贾祤没回皇家寺庙。贾祤直接领了人回皇宫。
做了皇太后,如今就是如此的潇洒,想干嘛就能干嘛。
在回京都的途中。贾祤坐在凤驾之中, 她的身旁没有人。
张氏这等时候乘坐着马车, 她只是回程队伍里的一员。
张氏挺兴奋,她不再是什么狗屁的了尘师太。她如今是先帝的太昭仪。于是张氏而言,她盼着的就是这等享一享清福的时候。
如今巴结上皇太后,或者说对于张氏而言, 她能抱的大腿只能是皇太后。没皇太后提携一把,谁又记得她区区张氏一介小小的太昭仪。
凤驾之中, 贾祤捂了脸,她突然轻轻的笑出声。
这等时候贾祤整理自己的心绪。她出宫祈福,哪里是祈福。她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的逃避。
或者说看到皇帝儿子李烨的标签, 看到李烨的另一重身份吕烨。让贾祤一时间挺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什么?
可能就是太无聊的时光里, 一时间被塞进来其它的情绪。
“恒郎……”
“吕伭……”
这两个名字在贾祤的嘴里呢喃着。这等时候的贾祤知道, 这两个人在她心底留下来的痕迹里,李恒才是那一个人刻记了骨子里的男人。
李恒出现在贾祤的生活里太久, 久的她曾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在他去逝之后,她只剩下了缺失一块的感觉。
是时光吹淡了一切。偏偏就在一切了然无痕,她适应了一切之时。
吕伭、吕烨,这双重的父子身份曝光出来。贾祤难以接受吗?
仔细想想也不是的。贾祤活了两辈子,她见过人心有私。这等道理, 她太懂得。
贾祤只是当了寡妇,她突然间不想当了。
究竟是不是叛逆来得太晚,贾祤懒得知会。她也不想知道。
贾祤摸着自己的良心时,她的想法太简单了。她就想痛快的活一回。
“贾门三娘又如何,贾氏祤娘又如何,贾贵妃、贾皇后、贾太后又如何……”贾祤无声的呢喃道:“我只是我。”
她就想痛快一点,舒服一点,想过一点随心所欲,姿意妄为的小日子。
凭什么?
凭着已经没人真敢压她一头,让她真正的矮了身段。
贾祤回了皇宫,当然,贾祤也吩咐了心腹去查一些事情。
然后,待皇太后回宫的消息一落定,在小辈们来亲迎之时,贾祤等亲迎的儿子笑语盈盈,待亲迎她的儿媳也是客客气气。
仁寿宫。
小辈们被打发走后,贾祤能细细的品读一回下面人送上来的资料。
待贾祤看到吕伭要相亲,还是昌文伯夫人寻的媒后。贾祤的笑容收敛下来。
“他放下了。”贾祤想到了,她见着吕伭之时,在吕伭身上看到的标签。
明明以前她浑不在意,吕伭一直走不出过往与前世的种种。
等着贾祤查觉时,愰然一梦之间,时间原来过去那般久了。
多久,十四年。吕伭从十九岁至三十三岁的时光,他用了十四年的时光想跟上一辈子的一切说再见。
再瞧一瞧嫡长子李烨身上的标签,对比之下,贾祤也忽然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挺杂的。
似乎她在见到吕伭的重生标签之时,她想着各自安好,各自珍重也不错。
因为她没有所谓的上一辈子记忆。虽然她的儿子李烨有过长长一梦。
如今呢,吕伭真的放下了,贾祤忽然有一种心爱玩具丢失的感觉。不是痛得难以接受,就是有一种淡淡的愁绪,很淡很淡。
永泰六年,冬日,腊月梅花开。
京都的一座茶楼雅间里,吕伭信步而来。
今日来此,吕伭是来相亲的。或者说是女方想见一见他。
关于吕伭的奇闻京都甚多,这一回,这一桩婚事是舅母保媒。虽然男女未成婚之间见一面,这当然有一点过于的唐突。
不过只要这等事情双方有默契,不曾露了口风。见一见,便是见一面又如何。
男未婚,女未嫁,想问一问相亲之人的期待。
若合,则继续走下去。
若不合,则早早了断,也免得彼此耽搁。勋贵儿女就是这般的洒脱自在。
雅间,在外面有守门的护卫。
进了雅间,雅间也分里外。外间,还有守候的丫鬟。
吕伭来后,客气寻问。
丫鬟请吕伭这一位吕爵去里间。待吕伭进去后,丫鬟还是出了外间,也去外面护卫守着的廊道。
雅间的内屋里,茶香袅袅。满室温香,吕伭一进来后,他愣在当场。
“吕郎君,许久不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入眼的也是熟悉的面庞。吕伭听着对方的喊话,他还是愣在当场。
听着这问话后,吕伭忙是见礼,道:“臣参见皇太后娘娘。”
吕伭单膝行礼。他参拜的勋贵武臣之礼。
贾祤走上前,她俯视着他,她道:“你……”
贾祤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后,贾祤才又道:“哀家做了一个梦。”
“哀家梦见自己不曾嫁给先帝,哀家嫁给了一位吕家郎,哀家也不曾改了名讳曰祤,而是依旧用着幼年的小名三娘。”
贾祤站在吕伭的身前,她讲了这一段话后,她才道:“吕郎君,你告诉哀家,哀家这一个梦会不会只是黄梁一梦。”
明明单膝跪地,还在参拜问安。听着皇太后的这一番话后,吕伭却是心间如黄钟大吕敲响一般。
等着皇太后问话时,吕伭抬头,他望着面前的女子。
是的,明明是皇家寡妇呢,贾祤没有做皇家的装束。
贾祤只是穿得简约,似乎民间的寡妇。素色的装束,更显得婉约又柔弱不能自理的温柔。
太温柔,就会像一湖的秋水醉人。至少吕伭是溺水之人一般的沉下去。
“三娘……”吕伭半晌后,他喊了一声。
贾祤认真的瞧着面前的吕伭,她道:“原来……”
“唉。”贾祤悠悠一声的叹息。
这会儿的吕伭起身,他问着面前的女子。他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他反而不知道如何问话。
“三娘,你真的记忆起前尘过往吗?”吕伭的语气里有期待。
贾祤轻轻摇头,她道:“只是愰然一梦,醒来时徒然记着一些。确也是大概记不得太清楚。”
“……”吕伭听得这话,他的眼眸子里有失落。
“其时记不清,也不要紧的。”吕伭赶紧补充一话道。他的声音里有急切,他道:“真的不要紧,毕竟前世是我失约,我夭亡后,留你一人,前世是我没得守护了你一辈子。”
吕伭的眼中有失落。前世今生,他似乎总是错过许多。
贾祤听着这话后,她抬头,她望着他的脸庞,她说道:“前世的归前世,今生的归今生。”
“我可听说,今个儿的吕爵爷是来相亲的。如今相亲的对象不在,这是不是我打扰了您。”贾祤的脸上似笑非笑,还是问了一话道。
贾祤这一问,吕伭愣在当场。
这时候的吕伭才想起来,他貌似就是来相亲。
可再瞧一瞧贾祤的态度,他道:“三娘,你阻止了一切,对吗?”吕伭的语气里反而有期待之意。
“是啊,我阻止了吕爵爷的一门好姻缘,你可怨了?”贾祤离开吕伭的身畔,她回身坐于榻上。
瞧着贾祤,吕伭回道:“不怨,不怪。”
“我今日只有欢喜。”吕伭这时候真的挺高兴。
只是高兴之后,他的心底又有一点空落落。他道:“只是欢喜之余,我又担忧。我……”
吕伭认真的问道:“我还能娶你吗?”
这话问的,吕伭自己心里都没底。毕竟贾祤如今的身份,她是皇太后。
吕伭想给皇帝当继父,这胆儿真肥,也真大。
“哈哈哈……”贾祤捂嘴笑出声。
贾祤一脸笑容,她是挺开心的模样。瞧着吕伭站在那儿,吕伭似乎挺踌躇的模样。
贾祤没有回话,她只是笑罢后,收敛笑容。
贾祤坐于榻上,她轻轻点头,她道:“可。”
“你未婚,我寡居。吕爵爷若真想迎娶贾门寡妇,又有何不可?”贾祤认真的回话道。
吕伭这时候听着这样话,他的目光落在贾祤的身上,他的眼中只有不敢相信。
“这……”
“这……”吕伭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讲。
“宫廷之内的上意会如何?”吕伭思考片刻后,他的脸上只有担忧之色。
“吕郎,你想差了。”贾祤的目光落在吕伭身上。
贾祤起身,她走到吕伭的近前,她伸手,她主动执起吕伭的手,她说道:“要嫁与你的是贾门寡妇,不是当今天子的亲娘。贾门之内,当今随国侯有三个姐姐,一为代王妃,二为皇太后,三为贾门三娘这一位寡居妇人。嫁给吕郎的,便是贾门三娘。”贾祤说了这一番话道。
这会儿的贾祤伸手,又换了手势。她握住吕伭的一根指头,她问道:“吕郎做不得天子的继父,做了天子的姨父,如何?”
“此时与吕郎会晤之人,只是随国侯的三姐姐,贾门的贾三娘。吕郎,可是心底要微微失望了?”贾祤轻声寻问话道。
吕伭又不傻,这等时候他听懂了面前女子的意思。
她愿意嫁给他,只是她有一重新身份。不是当今的皇太后,而是变成皇太后的妹妹,一个曾经莫需有,如今活生生的俏佳人。
“前世今生,前尘过往,我记忆里,嫁给我的便是三娘。”吕伭回道。
能娶意中人,吕伭不介意中人换一个身份。
其时这般遇上的阻力也会小许多。历朝历代好像也确实没遇上皇太后改嫁。
可若是迎娶的皇太后妹妹,哪怕是寡居之人。好像这便是寻常之事。
宣扬于世人耳中,也不是什么奇闻怪事。
“好啊。”贾祤这时候松开手,她又重新坐回榻上。
贾祤笑道:“我且等着吕郎差媒人登随国侯府的大门,等着吕郎来提亲。”
这一日,这一个雅间之中,贾祤,不,应该是贾祤给自己撮合了一桩姻缘。
贾祤、贾三娘,皆是她。但是又不止一个她。至少在世人眼中,贾祤和贾三娘这得分开成二人。
为何如此?
可能是她无聊,更可能只是她想,她乐意。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仁寿宫里,贾祤见了皇帝儿子李烨。大殿之内,侍候的宫人们退部被挥退。
皇太后、皇帝这一对天家母子有话讲。这等时候,李烨问道:“母后,您……”
迟疑一下后,李烨还是问了实情,他道:“您真要杜撰一个新身份?”
对于亲娘做的一些事情,李烨这一位永泰天子都知道。或者说亲娘压根儿没想着对他保密什么。
亲娘就差明晃晃把证据落他脸上,让他这做儿子的仔细瞧瞧。
贾祤在品茶,她细细的品着。
“这茶不错。”贾祤赞了茶,然后,她的目光落在茶汤上,贾祤说道:“是啊,我就想杜撰一个新身份。我还想嫁给吕郎君,吕伭这一位开国男。”
“天子是想反对吗?”贾祤抬头问话道。
“……”李烨沉默。
有时候不说话,那也是一种态度。至于是反驳,还是默许,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天子,你说说,为娘的是唤你一声李烨,还是一声吕烨。李,大夏的李,吕,大楚的吕。”贾祤没抬头,她只是悠悠的问话道。
听着亲娘这话,李烨的眼眸子里神色有变化。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母后,您也记起前尘种种。”李烨虽然闹懂了一切的原由为何。
李烨莫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道:“原来不止儿一人再活一世。愰然如梦,就是前尘种种如梦一场,偏偏那一场梦太长了一些。”
听着儿子的话,贾祤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
“梦一场,清醒之后却也忘记太多。只是记着那么一些人,一些事。”贾祤回道。
“前世,儿有一个爹。今生,儿还有一个爹。”李烨走上前,他跪在亲娘的跟前,他道:“娘,儿不会阻了您,一切随您的心意吧。”
前世今生,做了两辈子的母子。特别是前世,吕烨见着寡母为他吃的过多苦楚。
上一辈的寡母能守着一块亲爹的牌位过一辈子。
在吕烨的心底,他娘一定心悦他爹。他娘能守了一辈子,那自然是心头有那么一个男人。
这一辈子,父皇殁了。上一辈子的亲爹犹在,他娘怎么选?
做儿子的李烨又或吕烨,他没资格去阻止一些什么。毕竟两个都是亲爹。
在感情上而言,李烨也罢,吕烨也罢,他的心情也是复杂的很。
“儿啊……”
贾祤这时候搁下茶盏,她亲自搀扶着皇帝儿子起来。
贾祤这等时候心里堵得慌,她突然意识到,其时在她的心底,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那有时,也可以。无了,貌似也不重要。
“唉。”贾祤一声叹息,这会儿她的心情特别的复杂。
“娘若想嫁给上一辈子的爹,儿不会阻止。您愿意用皇太后妹妹的身份替儿添一位姨父,儿会替您扫除一些后患。”李烨说了打算。
“有些事情遮一遮,便是有人知道真相,他们也是聪明人会懂得闭嘴的道理。”李烨当然看懂亲娘的操作。这会儿,他不会替亲娘收一收尾巴。
“至于弟弟那一边,如今不必知会了。待弟弟年岁大一些,儿会把事情亲自告知弟弟。”李烨善解人意。
这等时候的李烨显然全然替亲娘考虑。
“娘愿意住在吕爵府,那便是做了吕爵府的当家主母。母后想回宫廷时,也便是安享皇太后的清福就是。”李烨的神情淡然下来。
“娘便是娘,母后亦是母后。儿心里,这二者皆是您。”
仁寿宫里,母子曝了马甲后。反而能各乐融融。
或者说李烨的接受能力持别的好。至于贾祤,她反而觉得自己弱一筹。
至少皇帝儿子说话时坦坦荡荡,她呢,她就是被动的享受一回亲儿子给料理头尾,扫清障碍的幸福。
京都内城,吕家府邸。
昌文伯得着枕边人的消息,然后他等不急,他就来到外甥的府邸,他想知道一下外甥的相亲情况。
第一手的消息,这一位亲舅舅太关注。毕竟外甥乐意走出过往。
昌文伯当然是巴不得亲事赶紧成,外甥赶紧成亲。最好来年就能抱上外甥的第一个孩子。
吕伭归来,他见着亲舅舅。再听着舅舅一脸的关切问话。
“瞧你脸上的笑容,你这开心掩不住。阿伭,这一桩婚事你当满意的。”昌文伯是过来人,这相亲成不成,这多明显。
吕伭打发走侍候的下人们,然后,他对亲舅舅躬身一礼,他道:“相亲功成,外甥已经打算成亲。还望舅舅做一回高堂。”
“高堂不得是舅舅。舅舅就盼着你一点成婚便是好,也待爹娘有了一个交待。不过你的婚事,你舅舅和舅母一一定替你操持好,必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娶了新妇。”昌文伯是真开心。
至于吕伭,他是等舅舅高兴良久后,他才道:“拜托舅舅、舅母了。”
然后,吕伭又道:“至于外甥要求娶的新妇乃是随国侯的三姐,老国公的三女。”
吕伭说的认真,昌文伯听得也认真。他就是摸一摸胡须,然后反映过来。昌文伯跟外甥问道:“阿伭,你是不是记错了。随国侯哪有嫡亲的三姐,老国公膝下不是只有两个闺女吗?”
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随国公贾道善几个闺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
话越说,昌文伯的神色在变幻。吕伭倒是一本正紧,他回道:“舅舅保媒替外甥去提亲,还劳舅舅了。您差媒人去,原来可能没有,如今便是有了。”
吕伭这话暗示的够明显,昌文伯听懂了。
然后,昌文伯一个没坐住,他在椅子上还是一个歪身。
在昌文伯差一点要摔了时,吕伭搀扶住舅舅。
“这,这……”昌文伯良久后,他才道:“这太匪夷所思了。”
昌文伯的目光落在外甥身上,昌文伯满肚子的话,他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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