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烂的借口,但她努力了。
向斐然又喝了一口水,状似不为所动。
商明宝也不知道怎么求人,只好软了语调:“要是你实在没空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这招以退为进见了效,还是向斐然大发慈悲决定放过表妹,总而言之,他终于放下杯子站直身体:“有空,想去哪?”
这里方圆十几公里独有这一户,散养的走地鸡比人多,往哪一条道走出去都是人迹罕至的。商明宝也不知道东南西北,只是胡乱闷头走着,那模样像赴刑场。
她平时很灵光的,也活泼,不知道怎么在他面前成了小哑巴。
还是向斐然叫住她,抬腕看了眼时间:“你要帮方随宁支开我的话,现在已经够了。”
商明宝顿时有种东窗事发的无措:“你、你知道了?”
“怎么,你以为你们两个很高明?”
突然被拆穿,商明宝一时也有点难堪,脸上烧起温度。要是面对自己哥哥,撒娇打滚也就过了,可这是别人的哥哥。
阳光都未曾顺利着色的少女的脸,被她自己的羞赧上了色。
向斐然移开目光,两手揣进运动裤兜:“没怪你。”又将下巴往侧扬了扬:“行了,回去了。”
“啊?才走了几分钟。”商明宝非常下意识地说。
向斐然眉心蹙起,脸上是有些迟疑的半笑:“怎么,你真想跟我走?”
陪一个离开家乡的小姑娘散散心倒没什么,但他这周事情太多,堆积了很多文献没看,而且很困——路上来回四个小时,还要跟导师斗智斗勇,真的很伤脑细胞。
“改天吧。”他想了想,口吻还算认真,“我现在得睡觉。”
他用这张脸这种语气说这种话,是一种轻车熟路的敷衍,很犯规。商明宝心里想,他很擅长敷衍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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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随宁躲过一劫的庆幸还没高兴上五分钟,就被告知了向斐然早就看穿了一切。灰溜溜地想去认罪时,被商明宝一把拉住:“别去,他现在在睡觉。”
方随宁:“这你都知道?”
“他自己说的,说要补觉,就不陪我走了。”
方随宁更狐疑:“他都连这都汇报给你?”
商明宝受不了她的措辞:“什么汇报,明明是为了赶走我才说的。”
“他怎么说的?”
商明宝一字不改:“说改天吧,他现在得睡觉。”
方随宁:“他要约你。”
商明宝心跳一漏,本能否认道:“没有。”
“不,你不了解他,”方随宁笃定解释:“他既然说了改天,就一定会的。”没等商明宝有所反应,她一把抱住她:“等他约你的时候,你就狠狠拒绝!”
商明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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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多晚餐时分,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某位终于肯现身。
有的人天生存在感变很强,虽然不说话,但所有人都在欢迎他,气息鲜明地侵入这片空间。
向联乔关切道:“你不是说,标本没压完前不来吃饭?”
那当然是之前为了避免跟商明宝碰上的托辞,现在既然乌龙已解,那就没有躲着的必要了。向斐然一手拉开餐椅,淡定回道:“饿了。”
坐在圆桌对面的少女始终不说话,他眸光扫过,指节伸到方随宁眼前,在桌面叩了叩:“晚上穿裙子不冷?”
山里昼夜温差大,白天热浪袭人穿短袖,晚上却是容易冻感冒的。
方随宁不吃表哥日出西山的关心,铁骨铮铮地回:“不啊,谁像你那么虚。”
向斐然不屑于跟她争论这个话题,端起那只他专属的不锈钢马克杯,啜饮一口,像是顺便地问:“客人呢?”
商明宝身后的窗户正洞开着,日暮下的风越过山涧溪流,带着谷底的凉意涌入。她想客气,让工人别麻烦,但向斐然似乎已将她看穿,跟兰姨吩咐道:“给小客人拿张毯子。”
“哦……小~客~人。”方随宁挤眉弄眼鹦鹉学舌。
向联乔笑起来:“怎么,这都三天了,还不知道叫什么?”
方随宁正要告状,被向斐然的眼锋瞥过。等她偃旗息鼓,向斐然自己接过话:“回来那天见过,坐的同一辆车。”
向联乔倒是头一次知道,想来这种小事司机也觉得没必要汇报给他。
向斐然两指压着转盘,神态自然地将家政打出的第一碗清汤转到商明宝眼前,继而问:“你姓商,叫什么?我忘了。”
方随宁眉头一皱,心想你个能默写几千种拉丁学名的变态……?
“明宝,明亮的明,宝……”商明宝咽下涌到舌尖的“宝贝”二字,改为:“宝物的宝。”
向斐然点点头,眼神微抬,清冷淡然如横拂山岗的风。
“商明宝,欢迎你来做客。”
商明宝第一次被人连名带姓地叫。香港人,叫英文名总多一些,babe长babe短的,偶尔叫本名,也是单单明宝二字,顺口亲昵。忽然被全须全尾地叫了一声“商明宝”,她感到陌生地一怔,有种被老师点名的认真感。
因为向斐然的出现,这顿晚饭的节奏慢了许多,不仅方随宁叽叽喳喳,就连向联乔都开怀不少,还让助理泡了一壶生普,似乎谈兴很浓。
方随宁每日听新闻,晚饭间跟向联乔讨论国际局势已成习惯,辩得有来有回头头是道,但向斐然一个字都没参与。他好像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绝无发表高论的价值需求,只是端着他的水杯,喝着袋泡的乌龙茶,神色微微地走神。
直到向联乔询问他学业近况,他才捡一两句要紧的回复。
方随宁跟商明宝咬耳朵:“他很无聊的,一天天不是出野外,就是做实验,不然就是看文献,看不完的文献。”
她讲的基本就是向斐然生活的常态。生物虽然是天坑专业,但本科生倒还不至于这么辛苦,还是能吃饭逛街谈恋爱打游戏。问题在于,向斐然不是普通本科生。新生被院士大佬亲自点名进课题组的情况,建校以来不是没有,到向斐然是第三个。
周英澍教授第一天就告诉他,植物分类学是一门相对冷门的古老学科,大部分的生物学学生想进一步深造时,都会往分子生物学那块方向走,分类系统和演化是很寂寞的领域。言下之意,这根橄榄枝你也可以不接的。
但向斐然接了,用同门师兄姐的话说,是“卿本佳人,何故自弃”?后来得知他在高一时就拒绝了清北时,更觉得他不是正常人。
整天泡在山里、实验室和标本馆的生活,向斐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被方随宁一总结,似乎听上去确实有些枯燥。
很少开口的他,破天荒地说:“植物学有植物学的意思。”
方随宁鬼灵精的:“有什么意思反正我们也没机会知道咯,你又不带我们。”
向斐然双手环胸,身体微微仰靠在椅背上,目光看着方随宁:“简单,求我。”
方随宁气哭:“外公你看他!”
向联乔对他们之间的吵嘴习以为常:“我是已经开过口了,奈何我这张老脸面子不够,求也没用。不如趁他在,你们两个一起试试?你们加起来,总比我一个老头分量大。”
方随宁立刻双手合十,吐出硬邦邦的两个字:“求你!”
向斐然笑了笑,稍认真了些:“别当真了,真没空。”
周教授天天念叨要保持科研连贯性,跷了一个月实验室的他简直犯了死罪。为了鞭策他,周英澍亲自给他发了一个几百G的压缩文献包,要看完要综述,开学后的组会他第一个上去做汇报。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排练驻演,连睡觉都很成问题。
方随宁见他不上钩,立刻拉商明宝下水:“小客人!小客人还没求呢!小客人貌若天仙的面子你不卖?”
死东西别太油盐不进了!
商明宝被拉上前线,心里怦然,下意识地酝酿措辞间,听见一声椅子刮过水磨石地面的摩擦声。
她抬起眼眸,见向斐然已经站起了身。
他像是根本不感兴趣她会怎么求,也不想多花两秒听一听,只想起身先走。走之前,视线低垂越过圆桌找向她,指节轻叩桌面:“商明宝,别听方随宁起哄。”
同样都是拜托,可是他连名带姓的拜托,她没有回击的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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