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明宝缓过了头上那阵晕眩,想起身,却感到身上手臂紧了紧。
“别动……”向斐然难得没有用上干脆的语气,喘了一口后才低沉忍耐着说:“缓缓。”
商明宝长而细小的一只,发间堆着香气,像花束。
像洋桔梗。
你像一束洋桔梗。
向斐然把这句话埋回心里,冷淡地说:“行了,起来。”
商明宝睫毛里沁着眼泪花实在难受,起身前,她揪起他T恤领口,低头擦了擦。
向斐然:“……”
用起人来是真自然。
他松了点怀抱,宽大的手掌贴着她那一扇蝴蝶骨:“你有没有事?感觉一下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盛夏夜露微凉,越衬得他气息灼热,身体的热度从薄薄的T恤下侵袭着商明宝的每一寸肌肤,她忽而脸红,手脚并用慌乱地起身:“我、我没事。”
向斐然缓过了那阵,也跟着起身。
“你衣服脏了。”商明宝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在他身上晃了晃。
向斐然一手撑在树干上深呼吸,一边说:“不要紧。”
但商明宝仍是走了过来,在他后背轻拍。向斐然的深呼吸停在一半,转过身去,冷然扣住了她的腕子,拇指压着她的掌心。
“没人教过你,男女之间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手电筒温润的光下,他眉宇间压着罕见的烦躁,眉心蹙紧,眼眸里晦深似海。
商明宝被他质问得茫然,但还是委屈和怒气冲冲更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什么?”
“我连自己身上的脏东西都不用亲自动手拍,给你拍你还……你凶我!”商明宝哼了一声,重重地抽回了手:“不拍就不拍,你以为我愿意……”
这一下近似于是将向斐然的手甩开。他只觉得手心一空,心里也形似被甩开他的那股力道重重地一掼,以至于有种咯噔一沉的实感。
他一时没说话,过了两秒,心平气和地:“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
见商明宝仍默默不说话,向斐然勾了勾唇:“你跟刚见面的那两天,差挺多的。”
一个讲话很轻,一个公主脾气。
商明宝唰地一下抬起脸,盯着他问:“你喜欢原来那个?”
“没有。”
“你讨厌现在的?”
“也没有。”
“你就是更喜欢刚认识那两天的我。”商明宝低下头来。
其实差别也不是那么大吧……她只是看到他在意她,有一点忘乎所以。
“刚认识那两天的我,也不是假的。”她最终轻轻地说。
向斐然淡然地说:“陌生人之间谈不上喜不喜欢,别困扰了,不重要。”
剩下的回程路,一路沉默。
人在不高兴时,似乎连恐惧都要让位,难怪恐怖片里的炮灰总死在跟人吵架独自离开的路上。商明宝一个人闷头闷脑地在前面走着,什么也不怕了,心口很堵,似乎有什么东西如石块般垒得高高严严的,堵住了她所有的气口。
回到院子里,一直等着的兰姨大惊失色:“出什么事了?”
路灯照出两个狼狈的身影,两人的衣服都是黑的,沾点泥巴土渍便很明显,更何况没一个人的脸色是好看的。
方随宁叼着根牙刷就来看热闹了,还没来得及奚落两句,就被向斐然吩咐:“带商明宝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外伤内伤。”
方随宁得令,又听向斐然交代:“留意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伤口、牙印、孔洞。”
“那是什么?”方随宁问。
“山里有蛇,摔下来太疼的情况下,有可能会盖过蛇咬你的痛。一些蛇的毒素不会引发肌肉神经痛,等发现就来不及了。”
两句轻描淡写的话听得人毛骨悚然,方随宁赶紧拉起商明宝,也别上楼了,就就近吧——目光锁定标本室。
“那斐然哥哥呢?”商明宝不太坚定地回眸,只有方随宁听到。
“他没事,他八岁就进高原出野外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方随宁一把将她推进门里,将灯开到最亮。
窗帘透光不透影,波浪的褶皱中,倒映出模糊但玲珑的曲线。
向斐然克己复礼,自然而然地背过了身,在走廊边坐下。家里没别人,他掏出被压烂了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支。
兰姨给他倒了杯温水过来,看着他默默抽烟的侧脸,欲言又止半晌。她不能劝他少抽点,因为她忘不了向斐然当年靠坐着标本柜一夜一夜抽烟的情景。
向斐然吁出一口烟,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谢谢。”
“等下我给你上药?”
家里统共没几个男的,都跟向联乔去北京了,兰姨是家政里管事的,又是年纪最大的,勉强可算个长辈,比其他人方便点。
向斐然笑了笑:“不用,我自己来。”
兰姨想起来:“谈小姐之前留下的那个药,特别好的,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她一边絮叨一边转过身去,忽而意识到什么,住了口。
大家都安静得不寻常,包括正在商明宝检查伤口的方随宁。
过了数秒,响起向斐然轻描淡写的声音:“不用了,云南白药就行。”
兰姨忙“哎哎”了两声,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方随宁检查完毕,给出观察结论:“还好,连淤青也没有。”
“因为斐然哥哥给我挡了。”商明宝穿上衣服,那件弄脏了的冲锋衣就丢在地上。
“应该的,你是小妹妹,他再怎么都是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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