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商明宝已经选好婚纱一事,最受伤害和冲击的是温有宜。
“这怎么可能呢?这绝对不可能,怎么会呢?”温有宜杂志也不看了,从贵妃榻上翻身而起,在卧室里碎步转起圈来。
商檠业冷静观察数秒:重复性的碎碎念,绞紧在身前的双手,紧蹙的双眉和混乱的目光——破案了,是十万火急的危机。
“有什么问题?”商檠业不解,“也许她早就跟斐然一起挑好了。”
“不可能。”温有宜断然否定道,“这可是firstlook,她不会提前透露给斐然的。”
“那你到底在急什么?”
温有宜双手捂脸崩溃道:“我给她准备了一百条礼服!她怎么能看都不看一眼就挑好了!”
商檠业表情一空:“……多少?”
“从十八岁到现在,一共一百条。”温有宜维持着姿势,眸里的光表明她现在整个人都快碎掉了:“十年!一个妈妈能拥有女儿的几个十年呢!”
虽然一时间没了解这句话里的前后逻辑,但商檠业还是立刻上前□□:“你等等,先冷静一下。”
温有宜冷静不了,咚的一声将额头抵到商檠业肩上:“完蛋了……”
作为全球高定圈里数一数二的玩家,温有宜有一栋专门用以存放高定礼服的四层别墅,使用面积超过一千五百平,为了方便在数千件藏品里找到心仪的那件,她甚至请专人为它们设计了一套索引系统。这栋巨型衣帽间——或者说私人博物馆,服饰珠宝加起来价值逾数百亿,所有奢牌但逢世纪大展,都少不了向温有宜借藏品——没别的,她实在是收藏了太多它们的“当世唯一”。
但没有人知道,在这栋别墅里,有三个房间是温有宜专为女儿所设,里面放着她为她们精挑细选的礼服,且每一条都专为婚礼而存在。
“你看这条,她最适合穿这样的纱裙了。”温有宜抱出蓬松如云朵的裙摆。
不知道多少层的乔其纱才打造出了这样的效果,太重,温有宜喘了一下方才续道:“哦,还有一条三十米的拖尾收起来了。”
商檠业:“……”
“当然,”温有宜端视一会儿,感到意兴索然地摇了摇头,“现在看似乎有点boring——没关系,你再看这条!这条鱼尾的,在那年的百年大展上我真是一见倾心,”她双手合十贴在脸颊,赞叹,“babe穿上会像个小美人鱼。”
商檠业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温有宜表情一顿,改口道:“不行,小美人鱼结局不好,不要了。”
“……”
人家的设计理念里倒也没有小美人鱼……
一百条婚纱礼服,或隆重或婉约,或少女或曼妙,或宗教或童话,超乎人想像的材质和工艺,令人惊叹的色彩和细节,乃至天马行空的艺术性,无一不是温有宜想着商明宝的气质所选。高定当然得经过严密的量体裁衣,但温有宜永远有例外待遇,高定坊按商明宝过
往留下的身体数据进行制作,只等哪一天她吉日定下亲驾光临。
“当然,如果她一条都没有相中,那我就陪她去欧洲,让那些设计师按照她的喜好重新设计……”
想去年陪应隐备婚时,她尚且抽了一个月的时间专门为她张罗礼服呢,到了她那女儿——且是第一个出嫁的女儿身上,又怎舍得有一秒钟的懈怠?念及此,温有宜沉默一会儿,喃喃着:“怎么能自顾自就定好了呢?而且……”
“而且?”
商檠业心里刚觉不妙,下一秒怀里便被温有宜靠满。她埋着脸,两手不太有力气地揪着他的睡袍衣襟:“而且,她都没有过问我的意见。这么重要的事,人生就这么一遭的事,她不要我参与……”
再怎么没法感同身受,商檠业也在她沮丧的吸气声里乱了阵脚,手掌盖着她的脑袋:“不会的,你要相信babe。”
午夜接到父亲来电,跟见鬼有什么区别?
商明宝刚抵宁市,包来不及放灯来不及开,刚在玄关口被向斐然抱上。
拒接商檠业的电话这种事,大哥做得小哥做得,她这件小棉袄做不得。手机极耐心地响了一阵,商明宝吻过后深呼吸,镇定接起:“爸爸?”
商檠业先关心她到了没,商明宝回说刚到研究所宿舍。她不在宁市时,向斐然没什么回家的理由,便就近住在宿舍里。
免得还得打招呼,商明宝扯谎道:“斐然哥哥还在实验室。”
知道她好心,向斐然细微地勾起一丝笑,将脸埋在她颈窝。他确实刚从实验室回来,身心俱疲一心只想充电,因此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是呼吸着商明宝发肤间的香气。等到注意力稍稍回来时,才捕捉到“婚纱”这个关键词。
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商明宝哭笑不得:“没有那回事,我保证妈咪会百分百参与。”
这通三更半夜的电话原来与婚纱无关,而只与温有宜的心情有关。
“你爸爸很爱你妈妈。”
商明宝应了一声:“我妈妈也很爱爸爸。以前闹得最不愉快的时候,爸爸跟两个哥哥都势同水火,也是妈咪这样一通通电话地传递、缓和。”
夫妻同心,是无论在面对彼此还是面对第三人时,都将对方的心意放在第一要紧的地方。
“想去哪里办婚礼?”黑暗中,传来向斐然稳沉的一声。
商明宝:“……”
在他背上打了一下。
向斐然闷声笑起来,明知故问:“怎么?”
“换话题前也不通知一下……”
玄关和宿舍都陷在深夜中,此刻万籁俱寂,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烘托得鲜明。商明宝心里有答案,但她回道:“国内就好,爷爷不方便出远门。”
向联乔年事已高,不管几个小时的飞行都挺折腾,最好的地方就是国内。商明宝已经相中了绮逦的内地分店,从宁市驱车两个小时就能抵达,在一片幽静的温泉山谷中,私密度和舒适性都是顶级的。
“商明宝。()”
“嗯??()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知道你会这么说。”向斐然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下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跟你玩一个游戏。”
他开了灯,找出两张纸和笔:“我写爷爷猜的,你写你的答案。”
商明宝接过了笔,拔开笔帽,落笔前听到向斐然提醒:“别骗他。”
马克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书写声响,过了会儿,声音同时停了,白纸对折,越过茶几交汇,同时递到了对方面前。
商明宝深呼吸,莫名地笑了一下:“不可能猜到的啦……”
轻轻柔柔的声音和呼吸一同停了,向斐然的“纽约”二字笔锋干脆,与她写在那张纸上的分毫不差。
向斐然勾起唇,两指间夹着那张纸,目光笔直含笑:“他猜对了。”
“不行的……”商明宝心跳一空,因为慌张而语无伦次起来:“纽约太远了,爷爷去不了,他肯定想亲眼看着,而且你也想他在……”她微笑起来,故作轻松地沉舒一口气:“我只是随便想想,不用当真。”
向斐然捉住了她的一双手,眸色认真:“听我说。”
他宽大的掌心温热,声线清冷沉稳,让商明宝不再坐立难安,变得安静了下来。
“你说的这些,他下午都跟我提过。他要我告诉你,你可以不要这么懂事,尤其是在这件事上,否则……”
“否则?”
“否则将来百年之后,他见了你爷爷可能得低头绕道走。”
商明宝抿着唇角忍笑,一双手被向斐然捏得很紧,眼眸很亮。
其实也算不上懂事妥协,更达不到委曲求全的地步,重要的是站在对面起誓的是他,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可是,如果真的能去纽约,那当然是最好的。那里有她和他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是一年一年被点亮的洛克菲勒圣诞树,中央公园的四季,布鲁克林桥下的日落,高线公园上的散步,以及绿林公墓里沾湿彼此发梢的细雨。
“那你呢?”商明宝吸了吸气,“你不想爷爷看着吗?”
“他一直在看着。”向斐然的字句和目光都很温柔笃定:“去你想去的地方。”
-
吉日吉时是现成的,早就拿两人的生辰八字合好了,商明宝看着那压在香云纱信封里的宣纸,严谨地问:“可是这套东西能管到纽约吗?那里是耶稣和上帝的地盘。”
苏菲疯狂在胸口划十字,温有宜则嗔怪地瞪一眼:“怎么了,只要是同一个地球同一个月亮,那就有用。”
请柬飞往世界各地。
植物所实验室,正值午休间的昏昏欲睡。
「叮」的一声,群发邮件同时到了几个博后和博士生的邮箱里。
眼睛困成等号的博后A:“去纽约开会?”
趴在办公桌上的博后B:“这次名额给谁了?”
“卧槽?咱课题组全去?”
“咱导儿中彩票了?”
蹭的一下,剩
() 余几个都龙腾虎跃精神抖擞地打开邮件,接着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神特么学术会议,「结婚典礼」四个黑色的字越看越红。
“我特么睡懵了。”
“别吵,我在思考!”
“咱导是不是勾错组了?”
“诈骗!铁铁诈骗!绝对被盗号了!”
“等等,诈骗啥啊?”
“你是真没社会经验,还能骗什么,当然是份子钱啊!”
“!!!”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办公室门被打开,刚在外面抽完烟的向斐然推门而入,手里抓提着便利店咖啡的纸杯口。
五双目光炯炯有神如激光,他站定,目光散漫地扫视一圈:“有事?”
“我们收到了一封诈骗邮件!”在这个春天刚刚喜提延毕的博士生迫不及待地汇报说。
向斐然不疑有他,蹙眉问:“骗什么?”
博士生:“份子钱!”
向斐然:“……”
是这样的,他只是抽烟时突然想起来,突然觉得此刻有空,于是便用一支烟的功夫敲击好了一封邮件,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清晰完整,有什么问题么?
午休快活的氛围在他好整以暇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所有人不约而同反应过来。
妈的,真有用邮件发请柬的!连个平面设计都没有!
“邮件是我发的,婚是我结的,”向斐然点点头,平淡地说:“假帮你们请好了,要参观的实验室标本馆植物园也都安排好了,不想去的——”
“去去去!”
“包食宿机——呜呜呜!”
几人齐上死命捂住这张嘴。多冒昧啊!
向斐然笑了一下,将咖啡放到桌沿:“包。”
乐队排练室。
电子吉他发出一串变形的噪音。
一谢心态崩了:“草,又他妈去纽约!”
表哥:“想开点,最起码这次他请你了。”
“呵呵!”一谢冷酷地戴上墨镜,“他请我我就去?老子有这么不值钱吗?”
表哥:“是是是,那要不你跟兔子妹妹商量下,八抬大轿你来坐?”
一谢:“……”
过了会儿,向斐然的电话进来了。
一谢:“你上次求婚没找我帮忙这件事我记着呢。”
向斐然:“嗯。”
“别以为我好了,我没好。”
向斐然:“我的错。”
这么好说话?一谢狐疑地确认了眼通话显示,清清嗓子,心也挺软:“这么着吧,哥们儿也不跟你置气,婚礼上让我给你演一首——”
“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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