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四爷虽然还面色如常, 但手在发颤。
他去拿雪茄,贺朴廷却抢先一步把他的雪茄盒给拿走了。
他看牛仔杰克,杰克也一脸震愕的望着他。
在赌场内部有两套洗牌公式, 一种叫完美洗牌法, 另一种叫混乱洗牌法。
完美洗牌法是赌场常用的,只要按规则排列好牌,并按26或者17张一沓来进行二和三复位数的洗牌,不论荷官手法再怎么花哨, 最终牌的顺序她都能掌握。
它也是赌场针对普通客人常用的玩法,行内人都知道,彼此也是心照不宣。
混乱洗牌法则是把一副牌彻底打乱, 谁都记不住, 真正凭运气去赌。
这种赌法在行业内也有破解的方法, 但即使在业内,它也只有少数人才掌握。
它也叫赌门秘籍,是各个国际型的大赌场赖以生存的手段。
它不是基于出千, 而是纯粹的算法逻辑。
袁四爷看出来了, 贺朴鸿本身就是个行走的老千, 无它, 脑子太好使。
不过规则洗牌法容易被破解, 混乱洗牌法就没那么容易了。
除非有师父领路, 否则, 哪怕个智商超高的数学天才,也需要很长时间去悟它。
赌场内部所掌握的规律都是网罗了大批数学高手,长时间演算而得来的。
贺朴鸿年龄小,人也单纯,袁四爷于心里估量了一下, 觉得他应该还没有掌握混乱洗牌法的窍门,现在就是纯粹想凭运气赌一把。
那么牛仔杰克就还是能稳赢的。
因为他也是个数学高手,能掌握混乱洗牌法的逻辑和规律。
至于贺家阿嫂苏琳琅,今天袁四爷还是头一回跟她面对面对阵。
她的优点,机智,敏锐,能打,他都看在眼里,甚至因此,他对她父亲苏戌都有了几分敬佩,毕竟作为一个团级干部,他教出来的女儿确实很优秀。
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
她也确实是一个值得袁四爷亲身下场对阵的高手。
但她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她身边可用之人太少了。
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
她是很聪明,也很机敏,但放眼望去,贺家兄弟除了贺朴鸿,别的都是废物。
贺家的保镖们虽然都能打,但为人也都太正派了点,不是道上人的对手。
这叫袁四爷很是疑惑,他没有先谈赌不赌的事,而是得问苏琳琅一个,自她进门他就特别困惑的问题:“苏小姐,你今天来怎么没有带陆六指?”
她手下是有高手的,陆六指,廖喜明,以及如今已经小有名气的水仔都是。
但苏琳琅前来踢馆,来争九龙之王,一个高手都没带,只带了一帮乌合之众,这就叫袁四爷有点想不通了。
他觉得以她的聪明,不该轻敌的,但她现在的做法就很草率,也很轻敌。
于这个问题,苏琳琅只说了一句话,说的也是实话,但包括袁四爷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信,一听还全笑了起来。
她说:“四爷,陆六指不是我的手下,龙虎堂也早就解散了,我也没想当九龙之王,而且我来,是来……”
她的下半句是:‘我是来解散你的4K帮的。’
这话她曾经跟陆六指,梁松都说过,他们都不信,最后是被她生生打服的。
袁四爷也不信,甚至他连她那句‘我没想当九龙之王’都不信。
这不是因为他狂妄,也不是因为他刚愎,而是基于男人和女人思维方面的不同。
男人基于性别和体能优势,总会有着澎湃的野心,而袁四爷已度之,就不相信苏琳琅那么优秀,强悍,会没有野心,会真的不想当九龙之王。
他打断了苏琳琅,并笑着说:“苏小姐,你说哪个当官的上任前会说自己当官不是为了钱?既然你不想当九龙之王,那么,我也一样。那咱们就……接着赌?”
在他看来苏琳琅说不想当九龙之王,不过是粉饰自己,掩人耳目。
袁四爷也一样。
他想当九龙之王想疯了,但他也要装出个淡泊名利的样子来。
当然,擂台已经摆起来了,今天就必须争出个胜负。
目光扫过牛仔杰克,跟他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袁四爷说:“继续!”
……
这注定是漫长的一天,贺家人来的时候是上午九点,现在才不过十一点钟。
赌局继续,而现在要上演的,才是真正行内人的玩法。
袁四爷一扬手,美女荷官把自己手里的牌剪成两半丢垃圾桶里,反手一甩,苏琳琅手里就又多了一副新牌。
另有荷官捧来一副眼罩,新的一局,盲洗盲猜。
贺朴鸿乖乖戴上了眼罩,把牌先给牛仔杰克,让他抓走三分之一,自己来洗剩下的三分之二,洗了五把之后,才示意牛仔杰克把剩下的牌递过来。
这次洗牌他洗的时间很长,足足过了十分钟了,他还在洗。
终于,牛仔杰克说:“三少洗的差不多,该发牌了吧?”
贺朴鸿却是勾唇一笑:“怎么,你是担心我再洗下去,你会输?”
这就是高智商之间的玩法了。
扑克牌总共52张,如果将它完全打混,一开始它的牌序会变的很复杂,无序。
但只要二八或者三七分,并规则的去洗,洗到一定程度它的排序就会重新规则化。
用华国一句老话来解释的话,它就叫乱中生序,大道至简。
而现在贺朴鸿所用的就是赌场的不传秘籍,混乱洗牌法,他会把牌洗回最初的排序。
并且把JQKA一类的大牌都洗给苏琳琅。
都是高手,从他的洗牌手法中牛仔杰克就能看出来,混乱洗法他也已经破解了。
这很不可思议。
但首富家可蓬头垢面,也可玉树临风的三公子还真是个赌神。
天赋赌神!
他不论混乱还是规则的牌都会洗,就变成是,牛仔杰克掌握不了他的底牌了。
他也就成赌桌上的瞎子了,这场赌局该怎么办,难道真去搏虚无缥缈的运气?
牛仔杰克煞白着脸扫了袁四爷一眼,见对方在微微点头,遂说:“贺三少说笑了,输赢不过常态,输一把又如何,我们输得起。”
袁四爷也笑着说:“不就一座赌场嘛,只要苏小姐能善待我手下的兄弟们,作为同乡,我跟你母亲还是故交,就当我送你了。”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钱夹来,又说:“苏小姐,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一看的。”
苏琳琅见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照片,很眼熟,遂也走了去。
而经过刚才的紧张和刺激,此刻赌场上的局面又短暂的温和起来了。
贺朴铸和贺朴旭俩虽然还跟着阿嫂,但没刚才那么怕了。
贺朴廷则专注的盯着他的癫公弟弟,眼看那个傻小子在给他创造奇迹。
这时就连赌场的打手和荷官们,都以为局面会继续温情下去。
贺朴鸿终于洗完牌,摘了眼罩开始发牌了。
苏琳琅在看袁四爷给的照片,牛仔杰克抽空掏出ZIPPO来在点烟,抽烟,白骨爪拿只小镜子在化妆,口红不小心掉了,她于是把镜子搁到赌桌上,去捡口红了。
这场景看起来稀松平常,毫无意外。
但俗话说得好,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
……
先是贺朴廷拍了苏琳琅一把,她转身时手里已经多了五支Bagakys,铁木飞镖。
白骨爪也察觉到什么了,从牛仔杰克手里抓过个什么东西,转身就跑。
苏琳琅紧随其后,拔步就追。
同一时间她还飞出一支Bagakys扎向牛仔杰克刚刚点完烟的右手,一支则朝着他准备去抓的,还在桌上的ZIPPO火机打了过去。
ZIPPO被Bagakys,铁木飞镖击中,飞向了贺朴鸿怀里。
尖锐,锋利的Bagakys是连铁都能洞穿的,另一支扎入牛仔杰克的右手,将他的右手生生钉在了木质赌桌上,血瞬时涌出,流向绿茵色的赌桌。
但他没吭也没哼,反而单手一撑跃上桌子,左手一把扑克,刷刷刷朝着贺朴鸿剁过去,伸手就抢那支ZIPPO。
扑克可以是牌,也可以是杀器,当它扑面而来,贺朴鸿当然要躲。
他也就护不住那只ZIPPO了。
贺家的保镖们也赶了过来,但这时火机已经被牛仔杰克抢走了。
而在抢到ZIPPO的同时,牛仔杰克反手一张扑克牌,飞速划向了贺朴鸿的眼睛。
他是赌桌老手,手又狠又厉,这要真割上去,贺朴鸿立刻会瞎。
关键时刻贺朴廷拔枪冲了过去,几个保镖也同时拔枪,抵上了牛仔杰克的脑袋。
但真正救了贺朴鸿眼睛的还是苏琳琅的Bagakys,铁木飞镖。
她在追逃跑的白骨爪,同时,眼看牛仔杰克要害贺朴鸿,眼看扑克牌就要划过贺朴鸿眼睛,出飞镖,生生将扑克牌给打弯。
尖锐的木质飞镖划过牛仔杰克的脸颊,再穿过他的耳朵,飞了。
……
这还是贺朴鸿头一次亲眼见阿嫂跟人打架。
他握着一大把牌,眼睁睁看着苏琳琅伸手掰上白骨爪的肩膀,再看白骨爪一回头,手指间五张扑克牌就朝着苏琳琅的脸划了下去。
满场乱飞的扑克,扑克大战!
还不及贺朴鸿惊讶,苏琳琅已经反攥上白骨爪的手,捏掉她手里的牌,把她搡墙上了。
墙上有挂画,白骨爪扯下来就朝着苏琳琅头上砸了过来。
苏琳琅也不甘示弱,躲开画的同时扯上白骨爪的头发,朝墙duangduagng几撞。
整天呆在实验室里搞□□的贺朴鸿,这还是头一回见识道上人打架。
白骨爪不愧是袁四爷的高徒,既生又猛,被苏琳琅duang到痛的弯了腰,但旋即伸手抓起玻璃茬子,回头就割她的脸。
苏琳琅闪身躲开她划过来的玻璃,举拳就捣她的胸口,一拳比一拳狠。
白骨爪眼看打不过苏琳琅,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远远扔了出去。
有个打手抢着就捡,但这时贺朴廷追过去了,拔枪,朝着打手的头顶就是一枪。
他拿的是真.枪,勃朗宁,他也是真开枪,子弹擦过打手的头皮射进了墙壁。
打手被吓到了,因为贺朴廷一脸狰狞,一身杀气,一看就是要杀人的样子。
打手也不想死的,在瞬间举起手。
白骨爪扔出去的东西就被贺朴廷抢过来了。
他们夫妻这边也就算暂时停下来了。
但还有另一局,针对牛仔杰克,以及他的ZIPPO火机的。
这时赌场有十几个打手也围上去了,贺家的保镖,贺朴旭兄弟,以及手,耳朵全在流血的牛仔杰克,所有人围在一起,在抢那只ZIPPO打火机。
一群黑西服叠罗汉似的围在一起乱打。
在混乱中,突然,贺朴铸高举ZIPPO钻了出来,大喊:“我抢到打火机啦!”
是的,一帮高手在抢火机,却被个看热闹的半大孩子给抢走了。
但他太傻,都不懂一个道理,既然大家都在抢火机,那这只火机肯定就很重要。
他举着火机大笑:“被我抢到了吧,哈哈!”
这是袁四爷的主场,打手多的是,而且现在是混战,是谁抢到东西就是谁的。
贺朴铸举个打火机,不是惹着大家抢?
一个打手扑过去就抢火机,还好贺朴旭眼疾手快从贺朴铸手中抢过火机趴到了地上。
然后就是无论打手们怎么踹他那个翘屁股,他都捂紧打火机,不动了。
但满场子混战,七八个人围着贺朴旭在踢他,打他,这可怎么办?
贺朴廷果断抬枪,朝天开了三枪,打的天花板哗哗摇晃,全场才猛然停手。
他提着枪气势汹汹走向袁四爷,问:“四爷,你的手下出老千,你就这么看着?”
……
袁四爷终于不像刚开始那么镇定了,伸手去抓雪茄,这回贺朴廷没惯着他,连他的黄金ZIPPO带雪茄盒一起,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赌场里的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赌场人自己出千,还被贺家人捉现形,玩砸了!
但贺家兄弟不知道呀。
贺朴旭的屁股被打手们踢肿了,他还抢到了火机,但他并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抢打火机。
贺朴铸的额头被桌子撞起了个大包,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要打架。
所以是出什么事了,这只火机又有什么问题,大哥大嫂抢的又是什么东西?
贺朴鸿虽然没有受伤,但他这是头一回见苏琳琅打人,见她揪着另一个女人的头duangduang撞墙,看她毫不犹豫,对着另一个女人的胸膛狠狠捣拳头。
在这一刻他才发现,赌场的打手可怕,但阿嫂好像更可怕。
而更更可怕的是,他在家里,几乎每天都在挑战她的极限,惹她生气。
他心说他得多幸运才没挨过她的揍呀!
说回正题。
本来赌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那个打火机又是怎么回事?
贺朴鸿看看大哥再看看大嫂,终是选择问苏琳琅:“阿嫂,这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
……
其实今天的赌局要没有癫公贺朴鸿,苏琳琅是不敢应战的。
因为港府道上三大吸金产业,黄,毒和赌,色.情其实是最温情的一个产业。
毒就不用说了,不论吸的还是贩的都不是人,是魔鬼。
而赌道是最讲技术含量,也诡譎的一条道。
虽然各个赌场都严令禁止出千,但其实所有赌场都是大型的出千场所。
一座赌场里所有的装修乃至陈设,就是一个超大型的出千手段。
而像袁四爷这种开赌场的大佬,他的出千艺术也是普通人想都想不到的。
就苏琳琅,要不是有陆六爷和水仔帮她收集情报,她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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