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些道理他从前琢磨过,都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忘掉。
或许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太过重要,以至于忽略了些别的。
其实不用担心,他洗的很勤,身上没味,肥皂味是竹炭香的,不难闻。
*
南枝嗅过之后并没有走,顺手给他将安全带系上,系完感觉自己有一点奇怪,似乎特别愿意亲近他。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他刚刚那个举动,勾起了她心中一段遥远的记忆。
奶奶还在的时候,她经常想着两个人,爱吃什么买得多又吃不完,只好撒娇让奶奶来。
奶奶也不嫌弃她,照单全收。
后来奶奶没了,她一个人不敢住乡下那个独门独院,三层的小楼又高又大,空空旷旷,里面有太多和奶奶的回忆,没了那个小老太太后,整个屋子也显得灰暗阴沉,南枝只好收拾行李搬去和爸妈住。
她家的情况很复杂,小时候爸妈为了工作,带不了两个孩子,将她交给奶奶,大的姐姐则由他们自己来,用他们的话说,大了好带,那年她正处于调皮捣蛋的时候,所以养在乡下更合适。
小孩子没有权利选择,南枝就这么跟随着奶奶一直生活在村庄里,奶奶之前是教师,有退休金,再加上两个儿子都有出息,每个月给养老钱,所以俩人并不缺吃喝,甚至多少还有些富足,奶奶也很疼爱她,舍得给她花钱,买小裙子,会亮闪闪的水晶鞋,扎精致的小辫子。
她一直是学校里同龄人羡慕的对象,大家都说她好漂亮,像小公主。
她也觉得,她被奶奶宠的像小公主。
她十一二岁时,爸妈工作稳定下来,想把她接回去,结果发现她和他们不亲,于是又送回了乡下,再生了一个,这一个参考了她的失败经历,又是亲自带的,所以只有她一个人不被养在身边。
十七八岁,她到了爸妈家,记得很清楚,饭桌上十几道菜,说是欢迎她做的,但没一道是她喜欢吃的。
唯一清淡的是荷叶鸡,她夹了一只腿,姐姐也是,弟弟没了闹,吵着说她把他的鸡腿夹走了,年岁小,爸妈不好说他,只能看向她,眼里的谴责十分明显,但因为她来得少,憋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南枝瞧了瞧隔壁吃的心安理得并且没有受到半点指责的姐姐,又看了一眼碗里那只咬了一口的鸡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饭菜很不合她胃口,再加上闹得不愉快,她碗里剩下很多。姐姐是吃腻了,碗里也有,但事后收拾碗筷时,爸爸顺手端起姐姐的,将剩饭剩菜吃掉。轮到她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后蹙眉说她太挑食了,挑也就算了,抢走了别人想吃的,又不吃,太自私了,然后将她碗里的饭菜倒进垃圾桶内。
她在客厅口渴,想进厨房倒水,偷偷看到,女孩子总是心细敏感些的,再加上她也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很容易意识到爸爸的那个举动,和他们看向姐姐与弟弟的眼神意味着什么,看
向她的眼神又意味着什么。
到底是亲自带大的,和别人膝下养大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她也确实自私,明知道家里有三个孩子,还去夹那个鸡腿,但认真想来,欢迎她做的饭菜,口口声声说让她随便,百年才去一次,夹了一个鸡腿,到底错在哪里?
错在那两个鸡腿以前都是姐姐和弟弟吃的,这次被她吃了吗?
可家里有三个孩子,为什么不能让她也吃一次?
三个孩子难道不是谁先夹是谁的吗?在她没动筷之前,一直都没人要,她夹了一个之后就开始有人抢了,不应该按照先来后到指责吗?拿走后一个鸡腿的是姐姐,被说的人难道不该是她吗?
她又突然想到小时候,她自己不留神磕到了桌子,把门牙碰掉了,哭着找奶奶的时候,奶奶想说她笨,走路都不会看着点,但瞧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没舍得,反而去打桌子,骂它,叫你磕到我宝贝孙女,你个不长眼的,真会杵,正好撞到我小孙女。
那时候南枝被逗的咯咯之笑,现在她成了那张桌子,被别人指责用来逗笑自己的宝贝儿子。
也舍不得说宝贝大女儿,所以连意思一下看向她都没有,转而将所有矛盾指向她,告诉弟弟,她不是故意的,让她下次再买只新的赔给他就是。
为什么要说她不是故意的,好像她真的做错了一样,为什么是‘赔’这个字眼呢,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只是这样的事多了,慢慢地她就意识到,这世上最疼爱她的那个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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