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的言论,不胜枚举。
小二身为罪魁祸首,看见无辜遭人辱骂的江颂月,羞愧难当,蹑手蹑脚躲到了酒馆门后。
“吁——”车夫吆喝着,将马车停下。
小二还当江颂月要来找自己算账,吓了一跳,毕竟这事因他而起,的确是他坏了人姑娘的清誉。
——虽说江颂月原本的名声就不怎么好。
江颂月掀帘看见小酒馆,也当车夫是要找人算账,道:“不值得为那事大惊小怪,回府吧。”
她一无父兄,二无权利,县主名头吓唬普通百姓还行,真得罪了王孙贵胄,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
江颂月唯有吃下这个闷亏。
“县主,是拐角来了马车挡道。”有了上回与闻人家马车相撞的事情,车夫每回打这过都格外小心,总算避免了事态重演。
江颂月方知是自己想岔了。
这路口宽阔到足够数辆马车并行,只需其中一方后退几步,两辆马车稍微错开即可顺畅通过。
天色因倾盆大雨格外的灰暗,方近黄昏的时刻,瞧着却像要入夜。江颂月怕晚归让祖母担忧,急着回府,遂道:“咱们退后,让他们先过。”
“是,县主坐稳……”
车夫刚要驱车后退,夹角处传来一声公鸭嗓子的询问:“拐角是哪家的车撵?”
这声音略微耳熟,江颂月尚在思量,车夫猛地回头,车厢中陪着她的侍婢青桃也横眉竖眼,“县主,是贺笳生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江颂月眉心一跳,当即改口:“咱们不让!”
江家数代行商,到江颂月祖父那一代,因多行善举被特例嘉奖了科考的资格,满府欢喜,就等着江家祖父高中,好改换门楣。
江家祖父也争气,数十年来目不窥园,一心钻研圣贤书。
谁知科考在即,意外摔断了腿,从此成为跛子,蟾宫折桂的梦终是止步于秀才。
江家祖父为此耿耿于怀几十年,无奈亲子早逝,仅留有一懵懂孙女,再无缘科考。
贺笳生是他的学生,家境贫寒,江家祖父把未完成的科举梦寄托在他身上,没少帮扶。
后来祖父去世,江颂月与祖母继承他的遗志,继续供养贺笳生读书。
今春,贺笳生中举,居三甲前列,因一张脸能看,被军器监丞招了女婿,婚期就定在十月。未来岳父出了些力,没让他外调,而是留在礼部做了个抄录文官。
祖孙俩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攀上高枝、步入仕途的贺笳生,转头端起清高的文人架子,一口一个粗鄙商户,对江家祖孙再无半点往日的谦卑,更是耻于提起帮扶多年的恩师。
对上别人,江颂月都可以忍让,唯有面对贺笳生,她是半步都不能退的。
车夫听了她的话,精神振奋,气势汹汹地回道:“我家主子乃江府怀恩县主!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开!”
拐角的另一侧,小厮请示贺笳生。
贺笳生十五拜师,与江颂月相识十年载,自认对她了若指掌。
江颂月不爱读书,但精于心算,善于管账,及笄后便从祖母手中接管过家业。
那时江家祖父去世,江老夫人病了也有四年,家中商铺管理不严。
其中云州金铺掌柜的几乎把铺子看做自己的了,根本没把前去查账的小姑娘当回事,弄了假账糊弄东家,被江颂月拆穿后,恼羞成怒,竟敢对她动粗。
十五岁的江颂月,一句废话不多说,提起砍刀就朝掌柜的劈了过去。
掌柜的右臂被砍得血肉模糊。
事情惊动官府,公堂上,江颂月将账本上的虚假一一指出,终获无罪释放。
自那日起,人人都知道江家新掌事的姑娘年纪小,却不是好欺负的。而江颂月的名声,也自此向着粗蛮无礼、满身铜臭靠拢。
贺笳生没把江颂月的县主之名当回事,自持身份清贵,不愿与她这样的粗人让行。
但到底对她当年的莽撞行径心有余悸,再想起欠着她救命之恩的太后娘娘,微一思量,道:“不必与个疯子计较,给她让行就是。”
“是。”小厮驱着马儿往旁边避让,嘀咕道,“都是知根知底的,在这儿摆什么县主架子?还真把自己当闻人家五少夫人了啊……”
车轮转动,溅起泥水。
就在两辆马车擦身而过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吹得车厢垂帘上下翻飞。
贺笳生本能地望去,隔着珠帘般的雨幕,在“啪嗒”的雨点敲击声中,对上一双灿如星辰的清澈眼眸。
他心头忽地一跳。
江颂月不懂诗词歌赋与锦绣文章,行为粗俗,但美貌是毋庸置疑的。
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
“……真把自己当闻人家五少夫人了啊……”
小厮那句嘲讽与近来的传言浮现在他脑海,贺笳生心一沉,朝着江颂月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耍那些小花招没用的,你想嫁给闻人惊阙,除非老天瞎了眼。”
一句话的功夫,马车错开,风住帘落,遮住了怒不可遏的青桃与牙关紧咬的江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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