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月把从云翘那儿听来的海上风暴、犹若鲲鹏的大鱼、异国风土人情,尽可能惟妙惟肖地转述给太后。
她至少曾跟着宋寡妇在云州附近走动过,太后可以说这辈子不曾离开过京城,通过江颂月的描述,将这些遥不可及的景象与书中所写结合起来,不住感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第二日晌午,陪着太后用了午膳,江颂月辞别。
临行,太后拉着她的手,问:“小夫妻吵架了?”
嘭的一下,如热炉上被掀开的蒸笼,江颂月几乎能感受到头顶冒出的蒸腾热气,羞臊地连声否认,“没有,没吵
……”
昨日在偏殿中,她数次悲愤欲绝,怕是没控制住声音,被外面守着的宫婢听见了。
当时被冲晕了头脑,江颂月不觉有什么不对,现在回想,其实就是一点粗浅的挑拨,她竟然信了,不顾是在宫中,直接质问起闻人惊阙。
与以温润风雅著称的闻人惊阙发生口角,任谁听说了,都会觉得那是她在撒泼胡闹。
江颂月话都不利索了,闷红着脸,只会干涩地重复,“没吵,我从不与他生气……”
“没吵就好。”太后见她不肯说,慈爱地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行了,我瞧着你的心思也不在我这儿,快回去吧。”
江颂月辩解无效,被送出宫门。
她未回国公府,而是直接去了缘宝阁查看生意。
经由昨日的一场风波,不管对鲛鱼锦是何看法,许多不缺银子的人家,都想取上几匹回去稀罕稀罕。
青桃早早得了江颂月的口信,大早就过来镇守了,同在的还有卫章等护卫,防守在前后,以防有歹人作乱。
江颂月从后门进去,大致清点了下存货,松了口气。
总算是不负师父的嘱咐。
清点过存货,见缘宝阁内外井然有序,江颂月嘱咐卫章不可大意,带着云翘回了江家。
江老夫人见她回来,惊喜地迎上来,没问上两句,就往后看,“你夫君呢?在后面吗?他眼睛看不见,你怎么不知道等等他?别磕着碰着了……”
本来江颂月对闻人惊阙都快消气了,一见她对闻人惊阙偏疼的态度,心中不大高兴,闷闷道:“他没回来。”
“啊……”江老夫人乍然失望,“你怎么不带着他一起回来?哎,我让人给你俩做了狐裘呢,就念着你俩在落雪前回来,好试试合不合身……”
“你给他做狐裘?人家世家公子,用得着你给他做吗?他才不稀罕!”
万一闻人惊阙与她成亲真就是为了抓人,今日祖母的行为与那身狐裘,来日也会成为天大的笑料。
江颂月最看重的就是祖母,试想着祖母一把年纪,付出的心血被人弃如敝履无情践踏,就恨不得把闻人惊阙的心剜出来!
没发生的事,被她想得和真的一样。
江颂月又不想祖母忧虑,见祖母神情凝重起来,藏
起委屈的情绪,阴沉着脸,与祖母翻旧账。
“想他做什么,多顾着你自己吧!我让你学的曲子学会了吗?字多识了几个?去书房写给我看。”
“哎,你这丫头怎么这个样子!”
“我就这样!说什么都没用,去给我写!”
“……”
祖孙俩闹腾了小半日,到晚上才安宁下来。
江颂月是被江老夫人看着长大的,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不对劲儿,趁着气氛好,尝试与孙女儿说点心里话。
“与孙女婿闹了矛盾?”
江颂月杏眼一睁,腾地站起来,道:“我赚钱养你,让人教你琴棋书画,你瞧瞧你学成什么样?你对得起我的苦心吗……”
江老夫人扶着额头转开脸,确定两人起了争执无误。
有心情发脾气,看来是小矛盾。
她放心下来,没再过问。
夜晚,江颂月独自躺在闺房,翻来覆去,意识到自己是因身边缺了人而觉得不适应,心火气越烧越旺。
最早,她觉得闻人惊阙纯白无暇,从内到外,再挑剔苛刻的人都难挑出他一条不足。
成亲后,这个想法由曾经的坚如磐石,到今日,有些许的摇摇欲坠。
尤其是昨日偏殿质问那一段,江颂月睡不着,逐字逐句地拆解分析后,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被他绕进去了。
从一开始,她就该单刀直入地质问闻人惊阙与自己成亲的目的,该率先将话语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没这么做,积攒起来的气势因为心虚榱崩栋折,可不就一路被他带着走了吗?
这大理寺少卿,竟将对付犯人的缜密心思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江颂月怒不可遏,一会儿反思昨日的争吵她是如何落入下乘的,一会儿脑子里是祖母精心准备的狐裘被人踩在脚下的画面,气得夜色浓厚时也无丝毫睡意。
杀千刀的闻人惊阙!
他还说自己是“小人”!
江颂月快被气哭了。
彷徨半宿,实在没有睡意,干脆披衣坐起,将这事从头解析。
仅此一役,关于闻人惊阙炉火纯青的伪装能力,江颂月再无任何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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