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大婚第二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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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公婆们敬完茶后,瑛瑛本是该再去薛老太太的院子里向她请安,可薛老太太称病不见,只让身边的婆子递了一匣子东珠给瑛瑛做见面礼。

庞氏有意让这对小夫妻多相处一会儿,便笑着对薛怀说:“我们也不留你们用午膳了,你们先回去吧。”

薛怀自然没有异议,瑛瑛行了礼后也跟着他一齐退出了霁云院。

*

回了松柏院,薛怀一径便钻入了书房,瞧着是不愿往正屋里去的样子。

瑛瑛心下有些失望,面上却不显。

她将秦嬷嬷唤进了里屋,并将妆奁盒里唯一还算瞧的过眼去的金钗赏赐给了她。

“我初来乍到,连夫君的喜好也不知晓,还请嬷嬷赐教。”瑛瑛谦和有礼地说道。

秦嬷嬷本是瞧不起瑛瑛的出身,也恼怒她痴缠上薛怀的行径,害得她家的世子爷断了尚主之路,又与薛老太太生了龃龉。

可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且瑛瑛说话时摆足了柔顺的姿态,话里话外问的也是如何伺候薛怀的要领。

木已成舟,秦嬷嬷不欲再难为瑛瑛,便答道:“世子爷喜静,平时休沐在家只爱看书,也不许人进去伺候,有时会忙的连饭也顾不上吃。”

“多谢嬷嬷提点。”瑛瑛又问:“夫君可有爱吃的菜色?”

秦嬷嬷叹息着摇了摇头:“世子爷不喜铺张浪费,于吃食一事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餐餐都只求裹腹而已。”

瑛瑛东一句西一句问罢,才将话头引到了丫鬟们的身上,“夫君身边可有哪个伶俐的妹妹伺候着?我刚进门,正想与她们见上一面呢。”

世家大族的王孙公子成人之后身边总会添几个教人事的通房丫鬟,瑛瑛不知薛怀会不会是那个例外。

只见秦嬷嬷怔惘地抬起头,而后便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面色开口道:“世子爷身边没有丫鬟伺候,只有两个跑腿的小厮,一个叫诗书,一个叫五经。”

瑛瑛听得这两个小厮如此古板晦涩的名字,说不准心下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她既高兴于薛怀的洁身自好,克己复礼,即便薛怀不喜她,也定然不会闹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丑事来。

又失望于薛怀的不近人“情”,他仿佛一个无欲无求的活佛,不近女色、不爱口腹之欲,更无其余的消遣爱好。

这样的人,以诗书为伴,以坚韧的品性筑起牢牢的心防。

最难打动。

瑛瑛谢过秦嬷嬷的提点,把将自己闷在正屋思索了半个多时辰。

小桃也在旁为她出谋划策,只是瑛瑛于诗书上并无半分造诣,想要投其所好也无能为力。

眼瞧着瑛瑛犯起了愁,小桃便道:“夫人最大的倚仗便是美貌,君子只是品行端雅而已,又不是柳下惠,夫人日日在世子爷跟前晃眼,奴婢就不信他不动心。”

瑛瑛想日久天长地待在承恩侯府,想活的有尊严、有体面,最要紧的,就是要尽快与薛怀圆房。

这场婚事她得位不正,直到她与薛怀有了夫妻之实,并诞育下子嗣之后,她才能真真切切地安下心来。

*

薛怀正在书房里翻阅着筑坝固堤之类的古籍。

他正为了江南的水患悬心,可户部与工部不以为意,陛下也只是命人下方赈灾银两,全然不把灾民将来的生计放在心上。

若是河堤不稳,年年暴雨时节都会引起水患,百姓们自会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他潜心钻研于书籍之中,将身子的外欲抛之脑后,足足在书房里待了三个多时辰,却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门外的诗书和五经早已习惯了这样灭绝人欲的薛怀,若是哪一日他弃下书本,大快朵颐地品酒吃菜,或是左拥右抱姬妾丫鬟,那才会让他们大跌眼镜。

“本以为爷娶了新夫人后,总会分出些神与夫人对镜描眉、红袖添香,谁成想还是和从前一样。”诗书摇摇头道。

“谁说不是呢。”五经也叹道。

晚膳前夕,金澄澄的斜阳洒落大地,松柏院内各处都是一片祥和寂静的模样。

此时的薛怀才察觉出了饥肠辘辘的饿感,他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吩咐诗书和五经传膳。

诗书怕他在书房里囫囵地用过膳后又要苦陷书海,当下便灵机一动,笑着说道:“今儿是爷和夫人大婚第二日,若是爷一整日都待在书房里,外头的人该议论夫人不得爷的欢心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薛怀自然懂得。

纵然他与瑛瑛的这桩婚事里有诸多不堪在,可这世道待女子素来要比男子严苛的多,男子尚且能纳妾添婢,女子却只能以夫为天,谨训妇德。

薛怀不喜瑛瑛,却也不想为难一个娇娇怯怯的弱女子。

承恩侯府内的流言蜚语时常比刀子还锋利,二婶不就被折磨得生生换了副性子吗?

况且瑛瑛,还那么容易落泪。

去正屋用膳于薛怀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对瑛瑛来说却是赖以生存的倚仗。

思忖之后,薛怀便搁下了手里的古籍,道:“我这就过去。”

薛怀走去正屋的时候,瑛瑛正想亲自去书房请他过来用膳,两人冷不丁在抄手游廊上相遇,霎时便让瑛瑛喜的眉开眼笑。

“夫君来了。”

寂静惯了的松柏院里,还是头一回响起这般雀跃如莺啼般的女声。

她的喜悦让薛怀生出一分尴尬。

瑛瑛却恍然未觉,笑盈盈地与薛怀说起晚膳的菜肴:“有酒酿圆子、虾丸鸡皮汤、酒酿清蒸鸭子、东坡肘子、炙鹿肉,夫君可有什么中意的菜色?”

她笑时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娇憨的笑容里尽是将要享用美食的兴奋。

仅仅为了能一饱口福,便高兴成了这般模样。

薛怀自己用晚膳时只一菜一汤便囫囵了过去。

他在富贵锦绣的金石堆里过着如苦行僧般的克己日子,是因他心性坚韧,并无浓厚的七情六欲。

可如今他眼睁睁地瞧着瑛瑛为了丰盛的菜肴而高兴的眉飞色舞。

却头一回生出了个疑惑。

民以食为天。

他是否过于执拗,压抑着生而为人的天性,以至于连这般平淡的喜悦也不曾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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